附马守了一夜,临天亮时才一不小心打了下瞌睡;一听乳娘的话,立时一激灵站起来。
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也没有梳洗,随即就匆匆赶出去。
乳娘忍不住双掌合什,虔诚祈祷:“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一定要让珠儿小姐快点好起来。”
佛祖能不能听见乳娘的祈祷尚且无人知晓。
但是,红雨此刻心里确实有几分恼火。
“又是他?”红雨看着守门的小厮,叉腰开骂,“昨晚三更半夜吵醒小姐,现在天才亮,又不让人睡觉?”
“他家孩子那么金贵,昨不请十个八个太医在旁边守着。”
吵醒她家小姐就算了,关键吵醒了还连句交待都没有,直接又跑回公主府去。
那她家小姐算什么?
安庆公主夫妻俩的受气包?
“谁欠着他们啦?”
“红雨姐姐,祖宗,”小厮赶紧软声求饶,“你就通融通融吧,我看人那附马挺着急的。”
“怕就是他家孩子情况真的不太好。”
“你要骂我,回头再骂;现在先进去通报小姐吧。”
“救命的事耽搁不得。这万一孩子有什么好歹,因为这一耽搁被他们家赖上了呢?”
“这对我们郡主也不好,是吧?”
“我不就寻思着,安庆公主可不是普通百姓,咱得多为我们主子着想。”
“做好本份,不能给我们郡主惹祸。”
红雨:“……”
“挺能说会道的啊!”
当然,红雨觉得他有句话说得挺对,也就不再跟他计较,转身进了内室去唤醒苏潼。
苏潼倒不是浅眠,但她警惕性高;红雨与小厮虽然在外头压着声音说话,却还是吵醒了她。
红雨一进屋,见她已经起来梳妆,还愣了一下,惭愧道:“奴婢吵醒小姐啦?”
苏潼笑了笑:“就算没被吵醒,你这会也要叫我起来。”
红雨:“……”
连忙过去替她挽好发髻,“小姐,也不知安庆公主的女儿是不是真病得那么严重。”
“奴婢真是猜不透他们。”
“要真的严重吧,昨晚三更半夜既然来请小姐,那就该让小姐到公主府看病。”
“可你看那个公主,”红雨摇了摇头,“奴婢看她倒一点也不像担心孩子的模样。”
“反倒附马看来更在乎孩子的安危。”
“现在也是附马来请小姐,也不知这次……”
“要说不严重吧,附马也用不着连着亲自跑两次郡主府。”
苏潼神色淡淡:“我估计孩子应该病得不轻。”
“至于为什么是附马来,而公主没来;昨晚她还将附马强行拖了回去,”苏潼神色古怪地笑了笑,“也许,大概是因为安庆公主看我不太顺眼。”
皇室的公主,就没几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傲慢,早就刻进骨子里。
“这样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准备,”红雨不满地咕哝,“也不知小姐去公主府得待多久。”
但愿公主府的人机灵点识做点,别忘了他们家小姐还没吃早饭。
苏潼很快去到门口。
附马一见,立时大喜地拱了拱手:“请郡主救命。”
“小女珠儿前天就开始发病,请了两轮太医都没看好;现在情况反而越严重了。”
苏潼微微颔首,跟着他大步往公主府走去:“孩子是什么症状?”
附马飞快答:“痉挛抽搐,紧咬牙关,身子弓直,面容发苦;浑身乏力,头晕头痛,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张嘴。”
苏潼心头沉了沉。
孩子的情况不妙啊。
“她最近有受过伤吗?”
“受伤?”附马茫然,“没有啊。”
“珠儿生病跟受伤有关系吗?”
“太医说她是风毒入体,才会引起痉挛抽搐等症状。”
苏潼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太医说的全对,如今她的病情应该好转了才对。”
附马:“……”
心里悚然大惊。舞阳郡主说得有理。
苏潼加快脚步往安庆公主府赶,附马因愣了下神,反而落后她几步。
“站住,”苏潼去到门口,却被公主府的女官带着四个侍卫拦在外面,“公主说了,我们小姐的病不劳舞阳郡主,你请回吧。”
苏潼:“……”
突然好想问候安庆公主祖宗!
附马赶了过来,瞧着这架势,肚子一腔怒火:“让开,赶紧让郡主进去。”
“附马,”女官站在石阶上,傲然睥睨着附马,“这是公主府,我们只听从公主吩咐行事。”
“珠儿现在病情危急,”附马怒从心起,看着四个把守门口的侍卫,又深深有股无力感,“有什么话,回头等郡主给珠儿看了病再说。”
女官轻蔑地看了眼苏潼,对附马也没什么尊重客气:“附马,公主说了,珠儿小姐的病自有太医照料。”
附马:“太医照料?”
“怎么照料?让珠儿病情继续加重吗?”
“你给我让开。”
“恕我不能听你的话,”女官冷笑道,“公主吩咐了,总之不能让舞阳郡主进公主府。”
苏潼:“……”
去他娘的。
难道她还求着非进去不可?
她非常想立刻调头就走。
谁爱看不看,她不受这鸟气。
但是,大夫的职责让她忍耐下来。她不停告诫自己,那只是个三岁多的幼儿,跟她那个不识好歹的娘没关系。
附马瞪着女官,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你让不让?”
他大声呵斥,扬手就要掌掴女官。
附马平日是个脾气无比温和的人,连大声说话都极少,更别说动手了。
可见此刻他真是被逼急了。
里面躺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是他女儿,是他倾注了无数感情与爱意的掌上明珠。
公主没意识到孩子现在的情况有多危急,但是他意识到了。
从刚才苏潼简单的询问与莫名的沉默,还有那急切的脚步,令附马忽然就深刻明白到自己女儿所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而这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女官,此刻还跟她的主子一样认不清形势,居然一味蛮横阻止舞阳郡主进公主府。
这一刻,别说动手打人了。
附马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红着眼睛怒吼:“耽误了救治珠儿,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我承担得起。”安庆公主怒气冲冲赶过来抓住他的手,到底没让附马真当众打自己的女官,“我的女儿,她的生死都由我负责。”
附马怔怔放下手,看着满面怒容的公主,心——唰地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