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船队从南向北, 再次穿越南北回归线穿越赤道时,钦天监的官员们再次欢呼。
从这个巨大的大陆绕行一圈,基本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假说。接下来, 他们只需要继续观测, 就能确定地球自转和公转的速度。
“太子殿下!一定要在这里建立观察点啊!下官愿意常驻这里!”那位姓苏的官员都不想回去了。
朱标还在想,给非洲改个什么好听的名字,闻言敷衍道:“嗯嗯嗯,好好好, 先回去让朝中相公们商讨一下,拿出个章程。”
苏姓官员乐呵呵地走了。
朱文正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朱标,挤眉弄眼:“你敷衍人的语气越来越像四叔了。”
“我爹才不会这么说。我学的李叔叔。”朱标道, “这块大陆还剩下最后一个王国,就要到大陆的最西端了。这个王国还是你去接触?”
朱标所说的,仍旧是一个伊|斯|兰国家,后世称呼为马里帝国。
十四世纪初, 马里帝国进入了黄金时期。如今,因马里帝国最鼎盛时期的国王曼萨·穆萨的逝世, 马里帝国又没有就王位继承做出严格的规定,马里帝国陷入纷乱的王位争夺中。
朱标那位“伯父”自豪说, 马里帝国比他的国家还乱。
朱标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自豪的,但还是非常捧场说,“真的吗?伯父好厉害!”。
朱文正笑道:“好啊, 你继续休息。等你回大明后,就没空休息了。”
刚准备支棱起来的朱标又软塌塌地瘫了回去:“好。”
朱文正对陈英道:“阿英,你看, 我们家标儿现在像不像一只小猪崽!”
陈英:“……你会不会说话?”
朱标瞥了朱文正一眼, 道:“是是是, 我是小朱仔,你是大朱仔。我们都姓朱。”
朱文正立刻把着陈英道:“回去后,赶紧给阿英改个姓,让阿英和我们一起当朱仔,孤立李文忠!”
李文忠:“啊呸!”
朱标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好,回去就让英哥跟我姓,孤立忠哥。”
李文忠哭笑不得:“标儿,你怎么也随文正乱来?”
陈英叹气。
标儿每次遇到朱文正,就会也变成幼稚鬼,都是朱文正的错!
安排好之后,朱标再次偷懒,兄弟们雄赳赳气昂昂去见马里帝国的统治者。朱标则带着常葳和充当护卫的小舅子去逛街。
马里帝国垄断了欧洲到非洲的航路,城市井然有序,商品贸易十分发达。
因为非洲的金矿非常多,这里的金子十分廉价,朱标用几个不太苦的盐块,就换到了巴掌大的金子,啧啧称奇。
“马里帝国靠海,却不知道如何制盐,实在惊讶。”常茂道。
朱标摇头:“他们未尝不知道海水可以晒盐,只是不知道如何提纯。你吃过海水直接晒制的盐吗?”
常茂尴尬道:“没有。”
他从一出生就是将二代,吃的都是最好的雪花精盐,哪吃过粗盐。
朱标道:“海水里不仅有盐,还有其他苦涩的、对人体有害的矿物质。所以海水里直接晒制的盐不仅十分苦涩,而且短期内能吃,吃多了会拉肚子,还会影响健康。我们沿海的盐民在晒盐之后还得生火熬盐,就是要进一步提纯。”
朱标虽然有最基本的化学知识,但因为没有关注过后世随处可见又十分廉价的食盐,所以穿越之初不知道雪白不苦的精盐有多么难得。
直到张士诚将盐民托付给他之后,朱标才开始钻研如何提高制造精盐的效率。
这一钻研,朱标才明白,古代的精盐,为什么会成为奢侈品。他也终于明白,没有点亮工业技能,盐民们的苦无法从根本上改变。
穿越小说里,主角说什么只要弄个大平台,然后太阳晒盐,引得天下轰动,都是骗读者的。
弄个大平台然后晒盐的方法,华国古代的劳动人民早就这么做了。这只是第一步。
用太阳晒盐田,盐田里的都是粗盐,十分苦涩,有许多杂质,只有最贫苦的百姓会用它来腌制食物,吃多了会得病。
盐民的苦,来自于晒盐后的精制提纯。
他们先将盐田里的盐用淡水稀释后过滤,加入草木灰熬煮,等煮出沉淀之后,再用木炭、沙子和布过滤。
过滤的清澈的盐水,回锅继续熬煮。等盐粒刚出现的时候,取出一部分浓盐水,剩下的直接烧干,变成粗盐粒。
最后一步,便是用浓盐水烧开后淋在粗盐粒上“洗盐粒”,洗完之后过滤出的盐,就是提纯的精盐。
这就是“淋卤提纯”。淋卤的次数越多,盐越精纯,怪味越少。
多次“淋卤提纯”后的精盐,就是古代劳动人民能够提纯盐的极限。因此,古代帝王所食用的“供盐”基本都是井盐。因为井盐比海盐杂质更少,“淋卤提纯”后的盐更加可口。
当朱标参观了整个提纯海盐的过程后,他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一丝关于盐业的记忆碎片。
那是中学在学习提纯盐的实验课上老师随口一提的信息——直到民国时,淋卤制盐法仍旧是主要制盐方法。
没有抽水机,晒盐严重依赖天气。所以有许多盐民沿着太阳在海岸线上游走,是最低贱的“流民”;
没有高效的燃料,熬盐只能依靠柴火。所以盐场附近的植被被破坏严重,盐水倒灌进田地,原本的良田变为盐泽地,盐民们更加贫困……
朱标一条一条列出现在盐民的困境,常茂越听脑袋低得越厉害。
他每日吃的盐,其中也有这么多百姓的痛苦和煎熬。而他对此一无所知。比他更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太子,却对此如数家珍。
常茂很想立功,很想比大姐常葳厉害,最好比父亲常遇春更厉害。他总梦想着机会找上他的时候,想着自己和什么名将狭路相逢,自己一战成名,就如老师当年那样。
此次单独跟在老师身边,接受老师言传身教,常茂才发现自己有多无知,见识有多浅薄。
这样的自己,能立下什么功劳?功劳就在眼前了,他也看不见吧?
“老师,我回去后会更细心的观察。”常茂低着头道。
朱标欣慰点头。常茂会羞愧,就说明他一定会进步。
“这世间一针一线的小事,其中都有很大的学问。不要把脑袋抬得高高的,要沉下去,接地气,你才能在和平的时代,也立下万世不朽的功德。”朱标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常茂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使劲点头:“嗯!”
常葳等朱标和常茂说完话之后,才小声道:“伯泽,有人跟踪我们。要绕到偏僻地方引蛇出洞,灭掉他们吗?”
朱标呼吸一滞。
就只是跟踪而已,就要杀人吗?姐姐你好凶,我有点怕。
“回去吧,小心为上。”朱标道。
常葳吩咐好护卫的士兵,将武器都准备好,随时准备战斗。
常茂垂头丧气道:“我这个护卫,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朱标拍着常茂的肩膀,老气横秋道:“那没办法。作比较也要找对人。你看我会去找我弟弟们比武吗?”
常茂感觉自己没有被安慰到。
朱标失笑:“武将的经验要在战场上厮杀,你多经历一些就好了。只是这生与死的磨砺,能不经历还是不经历的好。”
朱标背着手,在常葳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回骆驼上。
他们此次来逛街,特意买了几只骆驼驮货。朱标当了一回骆驼骑士,初见面就被骆驼喷了一脸口水。
朱标左常葳右常茂,姐弟俩皆背后背着燧发枪、腰间挎着厚背刀,那眼神如出一辙的杀气腾腾。
跟踪朱标之人看到这一幕,哪还没发现自己暴露。
他立刻退到一架马车上对自己的主人报告。那主人想了想,不再跟踪,而是直接派人将朱标拦了下来。
“大明的使臣请留步,我家王子请求与你一述。”一个穿着当地服饰,出口却是大明官话的人拱手道。
朱标挥手让阻拦的人收起武器,好奇道:“你的官话挺正宗,难道是北方人?”
那人回答道:“小的是大都人。”
常茂皱眉:“现在没有什么大都。元朝都已经覆灭很多年,如今的大都叫北京。”
那人立刻改口道:“小的籍贯在北京!”
常茂手按在腰间,道:“你们王子想要找大明的使臣,请自己找人去大明的船队询问。拦下我们,可不是待客之道。还是说,你们很自信能拦下我们?”
常茂可不怕得罪人。他已经观察出这个国家军队的战斗力。大明的人虽不多,要回到船上离开这里十分轻松。
何况燕王等人已经和这个世界几方割据权力者相谈甚欢,一个王子,不一定能调动得了马里帝国的军队。
朱标没有阻拦常茂,任由常茂激怒对方。他也想看看,那个王子想做什么。
这里的骚乱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人不想惹麻烦,赶紧离开;还有人似乎前往了卫兵驻扎的方向,准备向卫兵通风报信。
那自称籍贯是北京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背后是这个国家的王子,但在面对家乡中原王朝的达官贵人,他仍旧心虚气短,根本不敢造次。现在能拦下骆驼队,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勇气。
旁边角落里响起“叮当”的金属撞击声。
朱标朝着声音处望去,一位穿戴着繁复华丽金饰的年轻黑人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走来。
“请恕罪,远方的朋友,我没有恶意。”那年轻黑人说出的话虽然磕磕绊绊,但确实是带着北京口音的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