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祖训,旁系不得争夺家主之位,除非天资卓越。然而,冯家旁系个个资质平庸,就算是冯穆的孙儿,现在也不过是地境巅峰而已。至于那几位长老,根本没自个继任家主。”
李碧霄倚在门框上,跟柳熹微说这些时脸上满是戏谑,不住地摇头。
“要我看啊,这冯怀仁即便成了冯家家主,等冯家老祖回来,恐怕也是要闹一程的。”
“这是为何?”
柳熹微颇为不解。“按说后辈中有才能者,不应该扶持吗?”
冯家此时风雨飘摇,若冯怀仁不站出来,冯家岂不是要完蛋了?
虽然楚天阔背后是受人指使。
“我可没说冯家老祖会收拾冯怀仁。”
李碧霄眼里满是笑,“这读书人心眼多,说的就是这位冯家老祖冯文君。他跟书院院长孙云清是挚交,只是知道的人很少。否则,以冯怀仁的资质,根本入不了书院。”
“原来如此。”
柳熹微恍然大悟,却又皱眉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啊这……”
李碧霄失语,连连摆手,“那会年轻喜欢到处乱闯,差点被拐去书院……”
听到这话,柳熹微掩嘴笑了起来。
“那荀青晏呢?”
“荀青晏啊……”
李碧霄眨了眨眼睛,略作沉吟,“你还记得之前让崔天明查的隐世宗门吗?”
“她跟隐世宗门有关?”
柳熹微诧异,“难怪冯家议事,她敢坐上主位。”
“这荀青晏是姑娘那会,就是个特别凌厉霸道的女子。”
李李碧霄似乎想起了些不愉快的记忆,撇嘴道:“春暮隐世宗门分为四个派系,万安宫荀家为首。荀青晏是当今万安宫宫主荀阶长女。当年她嫁给冯怀云,是因冯文君曾与荀家有恩。”
柳熹微听到这话心沉了沉,“这么说,冯怀仁这家主之争可谓前路险阻颇多啊。”
“谁说不是呢!”
李碧霄点头,“他在学院是待了数年,但修为一直没有突破,冯家的人这些年一直听冯怀云的。不然,那些长老又怎会看着冯怀云夺了冯怀仁女儿的异骨。”
谁料,他话音落下,柳熹微却笑了。
“倒也不必担心。冯怀仁聪明,不然怎么会定下三日后比试?”
“他会来找你?”
李碧霄愣神,忽而就笑了。
柳熹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有所求,而我也有所求,互惠互利而已。”
李碧霄当然明白她所指,口中却嘟囔道:“你要见孙云清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通过他?”
柳熹微位置可否,摆了摆手,“把十七带过来吧。”
“行。”
李碧霄应了声,就往旁边小院的柴房去了。
……
此时,柳誉的桌上又是堆积如山的奏章。
从今早柳璟瑜和柳徵进入大理寺,由御史台带头,朝中多数大臣联名上奏,绕来绕去说的无非就一个问题。——请求将某些皇室宗亲职务罢免,立即立储。
柳誉本来想再看看,谁知道柳璟瑜居然带着人冲进了吴指挥使府中,称其为杀害文渊阁学士的元凶。吴指挥使大呼冤枉,不愿入狱,却遭到柳璟瑜的手下武力镇压,竟造成数人身亡。
此事一出,刑部、大理寺,文渊阁等相继上书,纷纷提出质疑,指责柳璟瑜独断,没有证据枉杀朝臣,是为大罪。而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却都在纷纷观望。
柳誉的手握紧,又松开,恨不得将那些劄子全给撕了。
更气的是,他的儿子竟如此愚蠢!
从清澜殿出来,柳誉不知怎得就走到了叶臻原本居住的怀恩书院。此时春日将尽,满园繁花盛开,花香扑鼻,他看向那边的樱木,恍惚间又看到叶臻坐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内心感觉到久违的安宁。
没有朝事纷扰,没有尔虞我诈,灯火辉煌,一派祥和温暖。
“圣上,二皇子求见。”
柳洵?
柳誉回头,见梁文怀站在身后不远处欲言又止。
他摆了摆手,颇有些不舍得看了眼那满树的樱花,这才转身往清澜殿走去。
柳洵远远地看见柳誉,眼底掠过意思一样,恭恭敬敬请安。
“儿臣刚入宫时遇见了谏议院的徐大人,见他面色难看随口问了句,结果得知六弟方才从吴大人府上出来后,竟也将谏议院的梁清素梁大人也一并下狱了。”
梁清素?
那不是梁文怀的内侄吗?
此人入朝为官并非依仗梁文怀,而是有真才实学。此前因为一些别的缘故受了牵连,还是他下令,让其去谏议院任职,待过些时候再寻摸着给他换个地方。
怎么这事就扯上他了?
柳誉朝身后站着的梁文怀看了眼,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柳洵摇头,“儿臣也不知道,恐怕得请六弟和九弟入宫。”
话虽如此说着,可他心里却一阵冷笑。
谁不知道梁清素是因梁文怀才在朝中无人敢招惹,而他暗地里又与老五、老九他们走得亲近。老六此行,明显是在报私仇!
不过看柳誉脸色阴沉,柳洵心中窃喜。
为了东宫之位,他们兄弟几人表面和睦,实际上一直在暗斗。原本朝臣也好,百姓也罢,都认为那太子之位是他囊中之物,却因其他几人挑拨,最终一直未能定下。
此次柳誉以文渊阁学士之事来考验老六和老九,眼看着是有了立储的心思,他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原以为老六身边有宇文家的人,不至于留下把柄。可谁知道他竟如此蠢笨,居然自寻死路!
至于老九,他身边那柳熹微不过十几岁,就算修为再厉害,只要使些心机,还怕弄死不死她?
再不济,这春暮皇室还有灵隐寺和掌灯使坐镇,一个小小的神魔同体,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般想着,柳洵心中按捺不住地狂喜。
柳煜此时心中思绪繁杂,想了想问道:“那依你看,此事真相如何?”
真相?
真相重要吗?
柳洵暗暗发笑,口中却道:“儿臣未亲历此案,不敢妄言。不过,袁大人乃是朝中重臣,却在天子脚下被人暗害,可见那凶手极其猖狂。若二位王弟能将其捉拿,必然得重罚!”
“你的心意,孤知道了。”
柳誉心中烦闷,遂将其打发了。
他回头,望着满是肃杀之气的清澜殿,心头拥堵。
隐隐的,那藏于心底的风雨,刹那而起的层云,在顷刻间化作了春末的料峭寒意。
等他再看向殿外时,雨已落下。
“传旨,柳洵君前失德,着其即刻启程去封地,无诏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