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想杀人!
也许是妇人之仁,或者是优柔寡断。但是她是一个医者,一直以来的信仰让她觉得每一条生命都是弥足的珍贵。
人人都想当审判者,越是无能的人越想掌控别人的生死,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事实上,这样的权利背后是无限的责任。她自认背不起,也不想背负。她有自己的底线,即便是在异世。
顾不上赤珠的嚣张,她右手御灵一探,轻抚她那一掌导致的损伤。那滞留的红气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不断的侵蚀着她们的身体。这就是她打出的灵伤吗?
她的灵力缓缓的围绕着那团红气。那红气似乎得到了感应,叶凡一收,竟收到了体内,这让她大吃一惊。果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没有了红气的侵蚀,又有了灵气的抚摸,她们的灵伤得到控制。
叶凡已经仁至义尽,瞥了一眼旁边的寒玉床,不去理会那些冲击心灵的难堪记忆,转身坐在温泉池旁,准备借着蒸腾的热气炼化残液。
忍痛恢复了红石镯,她的手腕却没有出一点血。敏感的赤珠迅速的撤了回去,那伸入胸腔的细枝只来得及退到心脉处,不甘的破裂成液,铺在了她的护体精血上。除了血脉之中的残液之外,还有那深入肌骨的血水慢慢渗入其中。
这一次,随着疼痛的缓解,熟悉的燥热来的猛烈而嚣张,不断的涌入她的胸腔,激起一阵阵难耐的异样,在她双眼的深邃中凝出了一团水雾。
她压抑着不适,慢慢的将血脉之中的残液化为红气,溢满了她的四周。她无力再散去多余的温度,只好先暂时不去理会。
当她走出门外时,对突然映入眼帘的景象,大吃一惊。
这人工雕琢的温泉池竟然坐落在一片山林之间,飘渺的云雾在夕阳的照耀下如临仙境。潺潺的细流在门前缓缓流过,河水清澈见底,彩石圆润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不远处徘徊着鸟儿欢快的吟唱。
她光着脚踩在干净的石阶上,恍若隔世。她深吸口气,寻了半天,除了高耸如云的山体,只找到一条小路。
翻过了小山丘,眼前豁然开朗,落日的余晖打在宽阔的湖面上,娇媚纯洁的荷花安静的睡在浩渺的绿波中,若隐若现。远处的亭台楼阁接连成群,与此处隔湖相对,却又似乎隐藏在无尽的山林之中。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湖中心的那一座奇怪小岛。那座岛最宽处不及半里,上面全是房子,高出水面约一丈有余,四周如同被人切断了一样,远远望去如同立在水面的粗墩子。
叶凡将那四五件颜色各异的外衣脱下来,用一件包住,顶在脑袋上系好,小心的跳入水中,悄无声息的向着湖心岛游去。
她围着湖心岛游了两圈,发现陡峭的岛壁上居然围着一圈墙壁,将近两丈高,就放弃了翻墙而入的冲动。岛上有一个小码头,守卫只有两人。
冒然进攻可能会惊动其他人。现在她的银针不知道在何处,岸边倒是有不少小石。
没有灵力的喂养,御灵肯定行不通。她偷偷的爬出水面,捡起一块石头,催引体内的红气,用力的砸向其中一人的晕穴。得手后趁另一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的翻身拍向他的颈后,将其打晕。
她穿上那四五件外衣,才勉强遮体,便悄悄的步入其内。
这竟是一处阴暗的牢狱!与先前鸟语花香的温池仙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岛内竟没有守卫,出于好奇,叶凡看向那一个挨一个的牢房。最外面几个空无一人。
再往里走,有一个中年男子被绑在木架上,身上的鞭伤还很清晰,身下大小便一地无人打理。
下面一人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浓妆艳抹,皮肤惨白,身上一片一片的淤青。她身材丰满,腰肢纤细,似是绝色美女。现在却被双手吊起。
叶凡眼角直跳,真是够狠的,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走时。
突然从对面的牢房里伸出来一直手,冲着叶凡“啊~啊~”的叫唤,吓了她一跳。
仔细看来,这人竟被人割了舌头,一脸的愤怒,满脸的不甘。
这时从另一个牢房发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谁来了?下流作践货?呵呵,不说话,就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是那个崽子,你也不是守卫。”
这个妇女满脸瘢痕,双眼畸形,原来是一个瞎子。
“我管你是谁?哈哈哈!”
呃,还是一个疯子。
“陈景然,你不得好死,哈哈哈,生儿子养不活,娶媳妇被人*,登不得台面的下流痞子,烟柳巷里的贱人胚子。”
这时那个吊着的女人突然尖声笑道:
“小姑娘,你一看就不是陈家人,连陈家的霓裳短羽衣都不会穿。
被吓到了吧,啊~好疼~陈景然,那个瞎子,不得好死。
小姑娘,别看你这么漂亮,你也打动不了那个死驴,看见我没有,这就是勾引他的下场。
还有那个哑巴,一个世家小姐,与他生下一子,他还把人家的舌头割了,软禁在这里。
看见我旁边这个疯婆娘了吗?那是他的奶妈。啊~你这丫头想爬他的床,欢迎住在我对面。嘿嘿嘿,啊~”
这个女人阴森的笑声令叶凡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跳入水中,向岸边游去。
这个陈景然居然这么心狠手辣,怪不得周云翊让她不要与之接触。
她这个人怎么总是看错人,先前救了豹尾两次,换来一夜的羞辱折磨。现在她又招惹了他,还许下了承诺,此人却是如此丧心病狂,衣冠禽兽,这一路上她是怎么过来的?他把她迷晕了一路究竟想干什么?
她现在该怎么办?逃跑?
狼牙坠!她的狼牙坠!
不行,她一定要拿回来!
上岸后,她稳定心神,准备趁夜色先查探一番。
奇怪,偌大的府邸,虽干净整洁,却没什么人。她赤着脚隐于暗处的青石路一处挨着一处的找过去。终于发现了隐于树上的几处暗卫。
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一些人声,叶凡隐藏身形,悄无声息,行动如风,迅速的接近声音的来源,恰到好处隐藏在一侧的屋顶。
这个位置既能看到大院的情况,又不至于被人发现。
大院里站了三四十号人,一个个气势汹汹,义愤填膺,以一个中年男子为中心,站在陈景然的对面。
陈景然淡定的侧身立于大院的正中,散发出一股逼人的生冷,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三叔,叫你一声三叔是看在侄儿已故的父亲份上。今日你带这么多的人来侄儿府上耀武扬威,可是抱歉得很,侄儿也看不到啊!”
他对面是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但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显得很不协调。他冷哼一声:“景然,宗主之位是家族重中之重,岂能当做儿戏?”
“吆,敢问三叔,小侄在何处将宗主之位当做儿戏了?”陈景然把玩着手里的青玉笛,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你将陈家与南越划清界限,将陈家多年的经营弃之敝履,终日隐藏于深山老林之中,置族人利益于不顾,有何脸面占据这宗主之位?”
陈三爷身旁的人不断地附和:
“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就凭点嘴上功夫就想一人独占陈塘庄,论资历,论人脉都不及三爷的一根手指。”
“自打他当了宗主,我们陈家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在都不敢打出陈家封号,跟只缩头乌龟一样,只能做点小生意。”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落川陈塘庄,陈家的隐世居所。
陈景然拿起青玉笛指向陈三爷,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你,当初贪图荣华富贵,撺掇故去的老太爷送自己的亲姐入宫,南越战败后不但舍弃了自己的亲姐成为北楚狗皇帝的胯下之奴,更是冠冕堂皇的将我们陈家一代子弟尽数送入冥府,给人做牛做马,当狗乱叫。”
说道这里他苦笑一声:“呵呵,都怪我们家这绝世的容颜,怀璧其罪,没有能力自保,还到处去炫耀,差一点就断送了陈家的命脉,今天你也有脸跟我提南越的事。哼!”
他说的咄咄逼人,正中陈三爷的软肋,这也是陈三爷一直受人诟病的地方,顿时面红耳赤,沉默不语。
叶凡在一旁也听的清楚,想起曾经街头巷尾的议论,难道他说的亲姐就是南越的皇后?竟是陈家人?这个陈景然虽然并非善类,但也算是一个明白人。
这时,从侧面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白发老者,慢条斯理的说道:
“景然是我们几个老头按照家规选出来的宗主,有能力有担当,他的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你们还是回去吧。”
陈景然听到老者的声音马上收起玩世不恭,尊敬的低头行礼。
“二太爷,不是我有意刁难。现在江北大乱,流民遍地,粮食医药涨到天价,世族没落,江北的大世家优秀子弟甚至沦为奴仆。各个身处事外的世家门派都在企图分一杯羹。我们陈家本来应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由于龟缩在深山老林,连名号都不敢打出。”
白发老者摸摸胡子看向陈景然,“竟然,此事你怎么看?”
陈景然恭敬一拜,言语无波的说道:“趁人之危、趁火打劫非君子所为。我陈家在南越战败后损失惨重,义举尚无能力,只需韬光养晦。”
“呵~你个烟柳巷的小杂种也好意思妄称君子。”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声音。
陈景然双眼微眯,面露不悦,不待他有任何动作。他身旁的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中年男子突然暴起,瞬间转移到刚才说话的人面前,一手抓住他的头顶,手上青气倾泻而出。那人顿时双眼睁大,一脸惊恐,全身抖如筛糠,跪在地上。
“饶~饶命~,宗主~我再也不敢了~,三爷,救我~不要~啊~”他面色惨白,双眼无神,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里不停的喊着饶命,下面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场面突然变得沉重,落针可闻,没有人敢说话。
这是?叶凡对眼前的变故吃了一惊。首先那人脚下速度极快,跟她的速度有的一拼,而且仔细看来,他并没有真正抓住那人的头,手上用力很猛竟没把人打晕,却把他吓尿了,真的恐怖。
陈景然突然冷笑一声,“他说的也没错,谁让我爹这个前任宗主爱上了烟柳巷的我娘,还给了我娘这个夫人的身份,现在就剩下了我这个唯一的嫡子。
其实我也可以不做这个宗主,不过既然你们让我入住了陈塘庄,陈家现在仍是内忧外患,我就没办法一走了之!”
“宗主,真是天大的功劳,好大的威风啊。他不过就是嘴里不干净,也用不着上幻刑吧,况且连你自己都说他说的没错。滥用刑罚,罔顾人情,难以服众。”陈三爷语气不善,处处透着挑拨。
原来是幻刑,叶凡一歪脑袋,可是幻刑又是什么鬼?
“三爷,您可不要出头啊,咱们宗主可是连自己的奶妈都可以说弄瞎就弄瞎,哪有人情之说。”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但是都不敢高声议论。
“藐视宗主,八寒幻境一刻钟,这可是家规。”那名执刑者毫不怜惜的俯视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那个人。他全身泛白,浑身颤抖,双眼上吊,已经有些痉挛。
人群中一个瘦高个鬓角泛白的中年妇女冲出来跪在地上哀声说道:
“陈宗主,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吧。我们虽是一偏支,但是向来为宗主马首是瞻。我女儿就是爱慕您,才出此下策,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妇人吧。”
陈景然扭头转到一边并不言语。
这时,突然从空中跳下来一名中年男子及一名白发老者,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五太爷!陈老四!”
“陈宗主,你把我的女儿藏哪了?既然都把孩子都生下来了,为什么不能给我女儿一个名份,哪怕是做妾,你也不能就这么处置了她。”
那个白发老者步伐矫健,倒是慈眉善目:“景然,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无论如何,身为男子,既然做了就要对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