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暴雨下了足足一天一夜,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才停歇。
太子被送回宫里之后就昏迷不醒,而皇帝皇后又都没了,此时能主事的,只有明王这个不幸中的万幸还清醒着。
整个皇室从上到下,死的死倒的倒,反倒是他因为什么都没涉及,躲过了一劫。
明王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又哭不出来,他那人厌狗烦的爹,死有余辜,笑吧……虽然皇后死了,翼王也死了,但是看永宁郡主和定南世子的意思,分明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唉……”他吐出一口浊气,认清了自己后半生只能当个王爷的现实,任劳任怨的去收拾烂摊子了,这样将来太子登基,念在今日的情分上,也会留自己和母妃一命。
于是他整顿了剩下的御林军,御林军一系列将领都被他下了狱,又把在家养病的朱振叫了出来,让他带人去把祭天台那边的尸体都运回来。
说起来朱振事先得了谢辞酒的提醒,祭天大典的时候特意称病没有出现,就是为了从这件事里脱身,日后不管是谁继位,都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除此之外,明王又让人去把沈风父子抓起来关进了天牢,等候发落。
和翼王勾结的官员也一个没放过,查出一个抄一个,各道密令雪片似的从宫里送出去,御林军和锦衣卫全程脚不沾地,穿梭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雨夜纷扰,哭声都被雨声和雷声淹没,不知多少肝肠寸断都付诸东流。
百姓们躲在家里,不敢高声,而朱门大户彻夜明灯,谁也不敢合眼,生怕绣春刀下一秒就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整个京都里最悠闲的、最清净的,当属安北王府。
……
谢辞酒和燕知回带着江路一行人回来,陆叔就红了眼眶,他知道,计划成了!
谢辞酒当即就去了祠堂,带着燕知回跪下点了三炷香,对着上面的牌位叩首。
“父亲,母亲,女儿今日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女儿亲手杀了狗皇帝,你们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谢辞酒声音颤抖,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燕知回看她一眼,心疼之余也替她高兴。
他恭恭敬敬的叩首后,把三炷香插进了香炉里,“伯父伯母,晚辈今日为了揭穿皇帝的罪行,不得已出此下策,冒犯了伯母,还请伯母见谅。”
黑色牌位上金色的字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谢辞酒心里微热,她转头看向燕知回,燕知回握住她的手,又对着牌位坚定的说:“请伯父伯母放心,日后晚辈定然会好好待辞酒,爱她,信她,护她,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谢辞酒垂眸看了眼俩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慢慢的把自己手指挤进了燕知回的指缝里。
十指紧扣,心意相通。
这十个字不约而同的浮上了俩人的心头。
谢辞酒展颜一笑:“好。”
……
银霜和红雪准备好了热水,俩人一路回来,身上早就湿透了,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直接去了祠堂。
这会儿出来了,陆叔招呼着让他们赶紧沐浴更衣,厨房里姜汤已经熬上了,沐浴之后正好趁热喝。
燕知回如今是个人了,沐浴肯定不能和谢辞酒一起,俩人在回廊上就分道扬镳。
不过他洗澡也快,不到一刻钟就出来,连头发都烘干了。
他披散着长发,随意的穿着一件淡青色长袍,从回廊另一头走来的时候,连江路都看呆了。
燕知回走近,见他手里端着碗姜汤,还冒着热气,他笑了下:“给我吧,我送去。”
江路愣愣的一点头:“哦……”
他把姜汤递过去。
燕知回神态自若的接过,道了声谢,转头就走。
江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反应了过来,“不对啊,我还有事要和郡主说呢!我把姜汤给他干嘛?”
他抬脚想跟上去,但燕知回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江路:“……”
“回去吧,今天阿酒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反正天塌不下来。”
燕知回压低了声音,隔着门板有点不真切。
江路抓了抓自己的下巴,有点苦恼。
以前不知道燕知回的身份,他还能对人家摆脸色,但现在……
人家是定南王世子,是和郡主一样的可怜人,想着想着,他竟然还有点怜爱他。
“啊呸!我疯了吗我?还怜爱……”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江路就疯狂摇头,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转头快步离开。
明天说就明天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
燕知回听着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唇边泛起了笑意,这小傻子,真好糊弄。
他端着姜汤,稳稳的转身,往内室看了一眼,没听到水声,难道阿酒洗完了?
他脚步轻轻的绕过屏风帐幔走进内室,就见浴桶摆在那儿,上面露出个圆润的后脑勺。
燕知回眉梢微扬,“睡着了?”
他把姜汤放在桌上,走过去绕到前面,就见谢辞酒头靠在浴桶边缘,墨发披散在肩头,睡得正沉。
随着她的呼吸,水面上时不时的被吹出一圈圈的涟漪。
她要是再动一下,估计就能直接沉进水里了。
好在他来的及时。
燕知回无奈的把手伸进了水里,“非礼勿视,你偏偏惹我。”
掌心下的皮肤细腻温热,如一块上好的暖玉,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燕知回忍不住心神动荡了片刻,才把人从水里抱出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谢辞酒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燕知回?”
“嗯,是我,累了就睡。”
听他这么说,谢辞酒靠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身子,又闭上了眼睛。
燕知回缓慢的吐出一口气,用神力帮她把身上的水烘干,抱着她往床榻边走。
头一沾到枕头,谢辞酒就一个翻身滚进了里面,燕知回看着突然空出来的手,哭笑不得。
真是用完就扔啊。
不过看她睡得这么香,他也觉得有点困了,如今恢复了人身,难免沾染上人的习性。
他翻身上床从后面把谢辞酒捞进自己的怀里抱着,闭上眼睛,也跟着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