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濒死时,脑中快速的闪过了她的一生,蓦然回首,她发现自己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出嫁前,那时手帕交还在,心上人也在,虚情也好,假意也罢,起码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难得糊涂。
之后的几十年人生,再没有那般快活了,画面定格在皇帝咽气的那一幕,皇后扯了扯嘴角,当年海誓山盟,也算是实现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的心愿已了,只可惜没能亲眼看着溯儿成婚生子,不过没关系,楼家那个姑娘很爱他,他必然不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最后眼帘无力的低垂。
此生,罢了。
……
太子抱着皇后失声哭了好一会儿,直到眼泪流尽,仿佛过去了一万年。
可当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也不过是几息之间。
燕知回神力化剑,直直的穿透国师的丹田。
国师猛地又喷出一口血,燕知回抬手挡了一下,随后对上他恶狠狠的眼神,不屑的说:“想自爆和我同归于尽,问过我愿不愿意了吗?”
国师咬牙切齿,“是我失算了,你别得意,就算我今天死了,日后……”
燕知回手上稍稍用力往前又送了一分,“没有日后,上路吧。”
“呃……”国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风声,下一瞬,火光自他身体里烧起来,眨眼的功夫就把他烧成了个火人。
“啊啊啊啊——”
他痛苦癫狂的挣扎起来,却被剑牢牢的钉死在墙上,直到被烧成一缕青烟,消散在天地间。
魂飞魄散,魔气尽灭。
之前被他吞噬的龙气和国运也开始四处溃散。
燕知回忙伸手神力结网把它们兜了回来,顺便关了之前的阵法,把月钟原路送了回去。
他纤长的手指拈起一半龙气送回地下,顿时平地起了一阵清风,云层散开,金日重现,明亮的有些刺眼。
谢辞酒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结界就消失了。
她快步走过去,燕知回笑着看她一眼,眉梢轻挑,似是在邀功:看,你夫君厉害吧?
谢辞酒展颜一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燕知回笑完还没忘了正事,他拈起另一半龙气,转身打入了太子的身体里。
翼王一怔,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没剩全吸收了,忽然就怒了:“我的呢?”
他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阴恻恻的质问燕知回:“我的龙气呢?!”
谢辞酒挑了下眉,颇为讶异,他应该是疯了吧?不然一般人这个时候不该是有多远跑多远吗?
燕知回也被他逗笑了,“你的龙气?那压根就不是你的东西。”
“怎么不是?”翼王眼睛一瞪,布满血丝的眼珠看起来十分可怖,“从我身体里拿出去的,怎么不是我的?”
燕知回叹息一声,难得耐心的解释了一下:“龙气这种东xz在皇室子弟身体里,有的人强,有的人弱,但不是一成不变的,功德高民望盛的,龙气就会更强,而缺德事干多了的,就会日渐衰退,甚至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至于你……”燕知回哂笑:“我没有干预龙气的选择,是你勾结魔族,搅乱朝政,害的大梁动荡,国运不稳,因此,是龙气自己放弃了你,选择了太子。”
谢辞酒闻言沉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野心太大,手段太毒辣,活该竹篮打水一场空。”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国师不假,但若是翼王心里没鬼,也不会被他蛊惑,做下这一切。
国师找上翼王,忽悠他是真龙天子,不断滋养他的野心,然后出谋划策,潜伏到皇帝身边,撺掇皇帝杀了大梁的两个顶梁柱,再挑起皇子内斗,坐收渔翁之利,趁机夺取国运。
心机不可谓不深沉,细细想来,一环扣一环,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谢辞酒深觉翼王是个祸害,不除不行。
察觉到她身上的杀意,燕知回垂在身侧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用急,他的报应马上就来了。”
谢辞酒:“嗯?”
翼王还想再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过头去,却见太子披散着头发,手持长剑狠狠的刺了过来。
翼王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躲闪,可他身上伤痕累累,又被抽干了龙气,整个人就是强弩之末,哪里比得上刚恢复的太子?
三招之后,翼王就被太子一剑刺中了大腿,惨叫着跪了下来,太子眉眼冷峻,恨意凛然,“翼王,去下面给我母后赔罪吧!”
翼王终于知道害怕了:“我……呃!”
太子丝毫不为所动,手都没抖一下,直接把剑送入了他的胸膛。
皮肉被穿破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听在耳中,让太子一阵反胃,尤其是翼王临死前暴凸的眼珠,让他看着十分难受。
他松开手倒退两步,脸色一白,转脸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太子……”谢辞酒正准备上前,就见太子忽然双膝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然后脸朝下晕了。
谢辞酒:“……”
“殿下!”杀手们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把太子扶了起来,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迟疑的看向谢辞酒和燕知回:“世子,郡主,能否让我们把太子殿下送回宫中?”
谢辞酒长长的叹息一声,摆摆手:“去吧。”
“多谢郡主!”
为首的刺客冲谢辞酒磕了三个头,背起太子就快步离开。
原本挤满了人的祭天台忽然空了下来,风一吹,血腥味四散游荡,又腥又凉。
“凉?”谢辞酒一愣,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结果摸到了一点水。
燕知回轻声道:“下雨了。”
话音落下,雨丝越发的密集,很快就在地上激起了一层水雾。
躺在地上的尸体还在流血,和着雨水蜿蜒汇聚到一起,再慢慢的渗透进泥土里。
今年的祭天大典,成了修罗场,到最后,所有人都输了,在这一场浩荡的闹剧中,没有一人置身事外,可以幸免。
谢辞酒忽然就觉得很累,她转头看向燕知回,“我们回去吧。”
“好。”燕知回握紧了她的手,和她一起转身走入了雨幕中。
……
大雨倾盆,似是上天的悲悯,也似一种惩罚,狠狠的洗刷那些人罪恶累累的身躯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