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手一招,立刻有两个赤足的白衣小童走上来,一个端着铜盆,盆里盛着清水,一个手里拿着干净的帕子。
“请皇上净手,焚香。”
国师站在一边看着,皇帝抖了抖袖子,把手伸进去,仔细的搓洗两下,面色端肃。
小童适时的把帕子双手奉上,皇帝接过细细的擦拭干净,把帕子还给他。
国师捻了三柱细长的香出来,点燃之后递给他,“皇上请——”
“嗯。”皇帝应了一声,伸手接过。
国师摆摆手,让两个小童下去。
等到祭天台上只剩他们俩人的时候,谢辞酒微微蹙眉,她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动作不大,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往上看呢,就显得她很突兀。
太子余光瞥见,忍不住轻咳一声,示意她不要乱动。
谢辞酒看他一眼,没说话。
明王听到太子咳嗽,扭头打量他一眼,翼王也跟着看了过来,隐秘的弯了下唇角。
台上,皇帝接过香后就跪了下来,对着三足鼎叩拜三下,随后起身把香插进了鼎里,里面积着厚厚的香灰,那是从建国之初就一直留下来的,也算是一种历史的见证和承载。
骄傲自负如皇帝,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焚香毕,敬酒——”国师刚喊了一声,底下的人正准备把酒端上来,忽然被人出声打断。
“且慢!”
听到这一声,谢辞酒眼睛一亮,来了!
骨子里的疯劲仿佛一瞬间被点燃,谢辞酒难以自抑的笑了起来。
有人敢打断祭天大典,这是群臣做梦都不敢想的,所有人几乎是惶恐的转头看去,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太子则是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的母后!
她怎么会来?
不对,她是怎么出来的?!
皇帝听到底下的骚乱,也皱眉看过来,正好和大步而来的皇后对上了视线。
皇后踩着猩红的氍毹盛装而来,头上的九凤冠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色光泽,映着她浓妆艳抹的脸,说不出的咄咄逼人。
“皇后?”皇帝震惊的看着皇后。
皇后轻笑一声:“是我。”
她这次甚至都没有用敬称。
一群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跟在她身后,眼神肃杀,气势汹汹。
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在台下站定,皇后看了眼站在台阶前,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的宫女身上。
她微抬下巴,拿起那一樽酒,就这么端着上了祭天台,走到皇帝面前,她眼神阴森晦暗,冷声质问:“谁准许你祭天的?残杀忠良,陷害手足,嫉贤妒能,刚愎自用,你这样的人焚香通天,就不怕惹得神灵不悦,降下天罚吗?”
“你——你在说什么疯话?来人!皇后疯了,把她拖下去关起来!”
皇帝一看皇后的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好,听了她这一番话,更是确定了来者不善,连忙让御林军把她带走。
御林军出列,正准备上高台捉人,皇后冷眼扫过来,厉声喝问:“我看谁敢?!我是皇后,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动手?”
那些御林军被她蛇一样的眼神震慑住了,一时间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皇帝大怒:“放肆!朕是皇帝,你们别忘了谁是你们的主子!”
御林军面面相觑,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想往台上去。
太子忙站出来:“住手!”
他快步扒拉开御林军的人上前,站在台下担忧又困惑的看着皇后:“母后,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看着自己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儿子,再看看他额头上那浅淡的疤痕,心里颇不是滋味。
同时也愈发痛恨皇帝。
“做什么?”皇后放声大笑:“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揭露皇帝的真面目,免得大家继续被蒙在鼓里,也免得这种小人祭天惹怒天神!”
“你住口!”皇帝咬牙切齿,上前就想捂皇后的嘴。
皇后直接把手里的酒向他泼了过去。
皇帝被兜头泼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连连倒退几步。
皇后的手下立刻飞身而起,护在了皇后周围。
皇后就这么站在高台上睥睨众人,扬声道:“诸位以为安北王与定南王之死,真的那么简单吗?定南王向来忠心,为何会忽然只身入京谋反?”
“这……”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惊。
“皇后娘娘此言何意?”一位南疆出身的武将率先出声问道:“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自然!”皇后冷笑:“其实这不过是皇上为了巩固自己皇位设的一个局罢了,定南王根本没有谋反,安北王也不是救驾而死!这一切——”
皇后抬手一指:“都是皇上和国师的好计谋!”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抹了把脸,倒也冷静了下来,他笃定皇后没有证据,光靠一张嘴,又有什么用?
“丛氏,你空口无凭污蔑朕,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都不叫皇后,改叫丛氏了,看来今日之后,不管结果如何,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皇后却浑不在意,“呵,污蔑?你自己摸摸良心说,我是污蔑吗?”
随后她故作后悔的一捂嘴,“哎呀,我忘了,你没有良心!”
“你——”皇帝的脸色涨得通红。
大臣们尴尬不已,恨不得自己不在这里,百姓们却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听不清,但是能看出来俩人掐起来了。
这就够了。
皇后剜了皇帝一眼,继续说:“安北王和定南王近年来在民间的威望越发高,甚至在地方隐隐有超过皇上的趋势,俩人的存在,让皇上如鲠在喉,日夜难眠。于是,国师就善解人意的出了一卦,说青龙白虎相争,金龙气衰,此消彼长。”
她笑了一声:“这不就给了皇上对俩人下手的借口?于是你下旨把俩人请到京中,借着犒劳他们的名头,把俩人骗入宫里,宫内事先埋伏好了杀手,还在他们的酒里和熏香中都动了手脚,两者相加便是让人浑身无力的毒。”
“然后皇上就一刀一个,亲手杀了定南王夫妇,又杀了安北王,甚至想强掳安北王妃,但安北王妃不从,自尽了,随后皇上让御林军杀了在场所有的宫人灭口,这还不算,连那些宫人的家眷都没放过。”
皇后一口气把皇帝的罪行全抖了出来,群臣骇然之余,还是半信半疑。
丞相站出来,沉声说:“口说无凭,皇后娘娘可有证据?”
皇帝也冷哼一声:“没有证据你便敢污蔑朕,丛氏,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笃定皇后没有证据,眼神都跟着得意起来。
想凭几句话和这么两个杀手就扳倒他?未免太天真了。
可皇后迎着他的目光,不恼反笑,“我是没有证据。”
皇帝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那你——”
“但她有。”皇后素手往台下一指。
“谁?”皇帝眯眼看过去。
谢辞酒不慌不忙从人群中走出,眉眼冷沉,朱唇轻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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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来了,这一世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