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今年十七岁,那么十七岁时的简岁月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那年一切自己所能记住的情景几乎都在简岁月脑海中倍速播放了一遍,她为那时的自己总结出一句话来——一个平凡,却有梦想有朝气的女孩。
上初中之前她没什么理想,无论做什么工作,只希望每天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就好,后来上初中结交了新的朋友,听她们讲未来的种种理想,她也不觉开始思考自己长大后想做什么。
再后来她爱上了电影,觉得电影真是一样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只需短短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像是体验了一遍别人的一生。
从那之后,一向随性的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独一份的理想。她想当一名演员,想亲身体验那些角色的人生,这种体验必定远比从屏幕上观看还要更加真实,更让人回味。
十七岁时简岁月高二,边读书边为艺考做准备,忙到没有任何娱乐时间。那段日子辛苦也充实,如今回想起来满心只余欣慰与幸福。
将时间往前推,七岁的简岁月在上小学一年级,再往前推,五六岁的自己必然是在上幼儿园,可惜简岁月对七八岁之前那段记忆印象不深,同学的模样一个也想不起来。
吃过饭,简岁月与宋然一路从餐馆往回走,慢悠悠消着食,准备花二十多分钟走回酒店。
行走时简岁月与宋然相隔约莫三拳距离,阳光很烈,出门时她带了把阳伞,此刻被宋然主动要求由他来撑着,大半都倾向她这侧。
简岁月与他提起时,他就笑嘻嘻地说他们男孩子不怕晒黑。
等回了房间休息十余分钟,简岁月就掐准时间下了楼,目的地仍是昨日的一楼会议室。
今日只开半天会议,与昨日相同,除了导演刘程与编剧廖三春,作为第一主演的简岁月依旧是与大家交流最多的那个人。
她对剧中自己的角色做了十分详尽的解析,听得作为主角“父亲”的廖编剧连连点头称赞。
至于这帮人当中话最少的那位,毋庸置疑,绝对是特邀画师一丘。
他就坐在那里,虽然总会认真听每个人讲话,却始终一言不发。说难听点,他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简岁月几次悄悄瞄向秦以秋,却见他微垂着脑袋,额前刘海遮了她的视线,将他神色隐去,让她什么也看不到。
好在她还能看见对方的动作,每次都能看到他在认真做笔记,记在刘程给他的那本剧本空白处。简岁月看不清那上面写了什么内容,但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迹。
这还是简岁月第一次见一个剧组请画师来画插图,她只能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刘导想法挺巧妙的,二是刘导对于一丘确实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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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会议在下午六点时结束,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准备今晚好好歇息,用最充足的精力迎接明日开机。
正好又是吃饭时间,刘程已提前与大家说好明日收工时请全组人吃顿好的,至于今日大家还是各吃各的,想吃什么都随意。
开会时简岁月全神贯注,一门心思扑在剧本上,直至会议结束才发觉胃里空空,转头问宋然晚饭想吃什么。
宋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情有些遗憾。当他露出这样一副面容时,简岁月差不多已预料到他接下来将要出口的拒绝。
果不其然,下一秒简岁月就听宋然歉然开口:“月月姐,我今晚有个重要通告,马上得走。”
对着宋然这副歉意满满的小模样,简岁月不禁莞尔一笑,反而成了她在催促他,“没事啦,那你快去吧,待会儿我点个外卖就行。”
宋然用力点点头,起身迅速往门口走,看起来确实着急。
目送他离开会议室后,简岁月收回视线,在不算有多宽阔的室内环视一圈。
室内安静异常,刚才还在开会的人此刻也走得差不多了,她只看见两个正在整理文件的主创老师,以及一个依旧端坐在那里,似个学生模样乖巧的秦以秋。
不知为何,简岁月发现秦以秋竟也正在注视着自己,当她将视线无意扫过去时,恰好就与对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对上。
相比简岁月的镇定从容,那一瞬间秦以秋显然慌了神,眸子几不可察地轻颤一下。简岁月只是没有认真去注意,否则应该也会发现他的异样。
简岁月与秦以秋的此次对视并未持续多久,约莫也只三四秒的时间,后者便先埋下头去,指尖又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无声滑动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简岁月对此并不好奇,转头就准备拿起剧本与手机离开,手机却于这时在掌心振动,她低头去看,目光落在锁屏界面上倏然弹出的那条微博通知上。
有有人在微博私信了她。
难道是一丘吗?
下意识抬头,第一眼简岁月的目光便准确无误落在对面的秦以秋身上。在小号上会给她发私信的,如果不是微博官方的广告消息,那就只剩下一丘一人。
另一只手里还攥着剧本,简岁月快速点开通知,看着手机自动解锁,加载两三秒后页面跳转至她与一丘的聊天界面。
她忽然意识到,硬算起来自己与一丘也算认识了有两日之久,但他二人聊天仍只依靠着微博私信,且她自己用的还是微博小号。这样奇怪的事她还是第一次见识与经历。
画画的一丘:简老师,一起吃顿饭吗?
看到这行字后简岁月微愣一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她与一丘两个人相对而坐却全程无言的场景。他二人之间的氛围,怎么想都觉得奇特,但既然对方主动发来邀请,她也不想就这样拒绝。
岁月安好就好:好,那就一起吧。
打完字,简岁月抬起头来,看到一丘正朝她轻轻笑着。
笑意很浅,对方白皙瘦削的面容却仍让她不由动容,她始终觉得,一丘老师还是要多笑笑才好啊,少年怎能被阴霾笼罩,总该在温暖的阳光里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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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左右,简岁月与秦以秋走入一家家常小炒店,找了个位子面对面落座。
简岁月摘下口罩,那张精致的脸庞毫无保留展露在秦以秋眼前,他眼神不受控地闪躲了一下,心中没来由地发慌。
许是真的太久没有与简岁月单独面对面过,他忽然有些后悔约简岁月出来了。
他不像宋然那样能说会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逗简岁月开心,相反的,他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吃饭的过程中能带给简岁月的自始至终只有沉默,这样的他,或许会让简岁月感到沉闷无趣以及压抑吧。
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简岁月发消息,而简岁月从未改变过儿时的心善,给了他一个面子,此刻两个人已坐于这家餐馆当中,也就不可能再有反悔与逃避的道理。
秦以秋觉得自己这次还是有些冲动,可他依旧不愿直截了当地告知简岁月真相,倔强地想要等对方自己发现。
尽管那段美好的经历只持续了短短三个月,却足以让他一生铭记。可什么时候简岁月才能忆起曾经他们一同经历过的那些往事呢,那日简岁月分明对《梦》很感兴趣,却还是没有察觉任何端倪吗?
她没有觉得,那个被他称之为“梦”的女孩,眉眼像极了儿时的她吗?
秦以秋忽然间望着自己失神,盯着他看了半天的简岁月一直等不到他有反应,因而有些好奇于他究竟从自己脸上看到了什么。
本想继续等着对方主动回神,却是突然靠近端菜过来的服务员惊醒了他。
秦以秋恍然初醒,意识到自己竟想事情想得入了迷,不由暗自懊恼,一双薄唇轻抿起来,犹豫着将手机拿起,以最快速度点进微博私信,发消息与简岁月说抱歉。
消息已经发送出去,就坐在他对面,与他仅有一桌之隔的简岁月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将手机举起,贴近简岁月眼前,纤细指尖轻触手机壳边沿,示意她看屏幕中的内容。
-简老师抱歉,刚才我有些失态了。
简岁月顺着秦以秋所指看到这段文字,迅速扫了一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并非是因为这段话,而是对方告诉她这段话时所展现的形式。
她脑海中生出一个念头,或许一丘不是内敛羞涩过头,而是有着……类似自闭症之类的疾病。她猛然觉得这种念头有些可怕,自己不该随意揣测别人。
这世界如此之大,也藏着太多未知,这世上一定真有人害羞到不敢与他人说话,只是她此前从未接触过,如今既然见到,就不该再去质疑,尽管她并没有任何恶意。
“没关系,一丘老师,我也没注意到你有什么失态的。”简岁月轻摇头,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一句,“一丘老师以后喊我小简吧,叫我老师我总有点不习惯,而且我也算不上是什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