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翌日佑昌帝下旨,因天象异常危及帝星,冲击民生,为保江山社稷国泰民安,佑昌帝决定今年中秋不再设宴,改为前往护国寺为民祈福,同行人有皇后、太子和瑾王。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林司月此时正与白溱安一起在太子妃的邀请下到东宫品茶聊天。林司月留意着太子妃的一举一动,没有落下太子妃在听到佑昌帝取消中秋晚宴时的那一刻放松。
三人回到位置上,白溱安首先说话了:“看来今年的中秋是不能和王爷一块儿过了。”她叹了口气,有些郁闷。
“殿下今年也不能了。”太子妃也轻叹一声,低头喃喃自语,又看向林司月,道:“三弟妹可真好,能与三弟一块儿过节。”
林司月笑了笑,却说:“为民祈福是件好事,太子殿下与瑾王的功德定能感动上苍,求得神明保佑我南鼎。”
她听到了太子妃的那句话——“往后都不能了”。
太子妃知道顾承江要干什么。
果然,太子妃听这句话后脸色变了变,心虚地扯了扯嘴角。
白溱安没有注意到这些,对着林司月道:“我猜三弟那性子肯定坐不住,说不定这圣旨一下他就跑到宫里,求父皇把他一带捎上。”
林司月掩嘴一笑,道:“这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回头我得让他改改这急性子。”她顿了顿,用手掩嘴,悄声道:“茶喝多了突然内急,我先失陪一下。”太子妃没有多想,叫上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给林司月带路。
林司月跟着小丫头身后走,仔细听着远处的脚步声。
她并非是因为内急,而是她听到了顾承江回来的脚步声。
耗了这么久,总算让她等到了。
她听到脚步声飞快地朝着内院走去,似乎是进了个房间,门关上了。
她正要听里面的动静,被小丫头叫住:“安王妃,到了。”林司月点点头,走了进去,东宫的一切都很豪华,就连茅房的装潢也是气派,从外面看根本不知道这是茅房。
她在里面屏息凝神,仔细听着顾承江的动静,可是东宫太大,加之这里离那个房间还是有一定距离,她听的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间听到顾承江说:“……寺……兵……”她不敢多待,没听多少就从茅房里出来了。
小丫头带着她走回去,她仍在听着顾承江的话,突然行至长廊一处,她惊觉能听得异常清晰,于是她故意停住对前面的小丫头说:“唉!我的镯子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的啊!”
小丫头一听,心里也开始着急,连忙道:“王妃莫急,奴才给你找找。”说罢她蹲着身四下找着,林司月也蹲着身假装找镯子。
她听见顾承江在与一人说这话,那个人说:“……对计划不利。”
顾承江却道:“依本宫之见,正合我意。”
“殿下为何这么说?”
“一万大军就在那里,他这是自投罗网。”顾承江说,“原本本宫还担心在宫宴众目睽睽之下会引人不满,如今这道圣旨倒是给了本宫名正言顺的机会。”
“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吗?”
“嗯。”顾承江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顾承枫不算威胁,不必就此击杀,母后更不是。”
“属下明白。”
……
听完这对话的林司月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她马上回神,悄悄把手中的镯子取下扔在地上,惊叫一声:“呀!找着了找着了!在这儿呢!”
小丫头问讯赶来,见林司月已经拾起镯子戴在自己手上了,她没有多想,对林司月说道:“找着了就好,可吓着奴才了。”
“快些走吧,莫让嫂嫂们等急了。”林司月道。小丫头点点头,带着林司月离开了。
回到安王府已到晚膳的时辰了,林司月抬眸与顾承熙对视一眼,借着晚膳后给他送点心之名来到了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上一次关注到这里还是因为她无意听到了顾承熙和蒲朝的对话。书房内陈设倒是简单,一张檀木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后面是几个书架,上面摆放着许多书籍。
见到来人,顾承熙没有太惊讶,他在信上写下最后一笔,抬头看向林司月,笑道∶“看来是个不好的消息,王妃脸色不大好啊。”
林司月走上前,瞄了眼信上的内容,对顾承熙道∶“想听什么?”
顾承熙挑眉,道∶“王妃收获不小。”他问,“人数。”
“一万大军。”林司月答道,略显得意,“王爷猜错了。”
顾承熙倒也不恼,看着她眼底笑意更浓∶“还有什么?”
林司月收心,正色道∶“你说巧不巧,那一万大军正好在护国寺。”她顿了顿,“他想来个瓮中捉鳖。”
“中秋宴上他这皇位来得不正当,若只在护国寺,倒遂了他的意。”顾承熙垂眸,“父皇为何这么做?”
“你也想到了对吗?”林司月激动得突然凑近,双手撑在檀木桌上,“李少将说父皇这几日对皇宫安危格外重视,说明他是对这‘流言’上心的,若是直接取消了晚宴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可他偏偏选择在那天去护国寺为民祈福,还带上了太子。”她放低声量,“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顾承熙先是被她这举动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也把头凑过去,低声说∶“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乃父皇的计策,他早就查清事实,这么做是想引蛇出洞,来个人赃并获;二是父皇身边有太子的人,在父皇决定取消晚宴时提议去护国寺。我的人只对父皇说不宜设宴,并没有说过祈福。”
“可不管是哪一个,太子都会起兵。”林司月脑子里全是今天听到的秘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挨得有多近,“如果是第一种倒不必担心,可如果是第二种……”她抬眸看了一眼顾承熙,随后垂下眼帘,“御林军不会全体随行,父皇也不会带上上千人,加上李少将的那一百人,这加起来就算削去太子一半兵力也不足以对抗。”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心中逐渐不安。
大手突然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让她感到一股暖意,她抬眸对上男人的双眼,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顾承熙轻拍她的手背,对她道:“父皇不是会听信谗言的人,此次祈福于他这位一国之君而言事关重大,他虽不会让御林军全体同行,但至少会带上三成的兵马;李少将虽只有百人,可个个身经百战,骁勇无比,能以一敌十。”他的眼神温柔似水,眼里只剩林司月,“这场仗,我们能打赢。”他再一次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抚。
林司月陷入他柔情似水的眼神里,她微微垂眸,盯上了他刚闭上的唇,猛然间,记忆打开,马车上暧昧的一幕瞬间如利剑般刺入她的脑子——她记起了那瓣唇的味道。
霎时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方才的焦虑被一扫而空,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
她眨眨眼,才发觉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下一秒可以亲上,她立马后退,手从男人温热的掌心里抽出,站得笔直。
掌心的温度突然消失,顾承熙内心忽升起一丝失落。
“还有两个事。”林司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他说道,“一是太子妃知道太子的计划;二是……”
她突然没了声音,顾承熙望着她,见她始终不敢看自己,他问:“是什么?”
他看见林司月似乎在做挣扎,但只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眼神却飘忽不定,她说:“二是有人要害瑾王,王爷最好快些找出那个人。”她没记错的话,顾承皓要开始动手了。
“你说的是户部侍郎姚实?”顾承熙说道。林司月听到这个名字抬眼看向他,正要开口询问,顾承熙马上给她解答了:“还记得你在董家村中的毒吗?”见林司月微微皱眉,他说道,“那是北祁用来惩治囚犯的毒药,南鼎绝对不会有的。我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发现北祁在二十年前派了间谍潜入我国,而这个间谍在经过二十年的隐秘后,现在在朝堂为官。”
“是姚实?”林司月惊呼,她没想到还有这层线索。
顾承熙摇摇头:“不止。”他看着林司月逐渐凝重的表情,说道:“他只是一枚棋子,在他背后还有个更大的危险,只是我暂且动不了他。”
“动不了他”,说明顾承熙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这个人位高权重,顾承熙动不了他。
位高权重的而顾承熙动不了的,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林司月心里有了答案,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是疑惑地看着顾承熙。
顾承熙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林司月对上他的眼睛,脑海里又出现了马车上的那一幕,感觉更加清晰了。她忙垂下眼眸,对顾承熙说道:“妾身说完了,先回去了。”说罢她几乎是逃着出了书房。
顾承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微微一笑,手指抚上嘴唇,那暧昧鲜活的一幕映入脑海,他又是一笑,只是笑得更加温柔,更惹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