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想了想,苦笑道:“是啊,现在我终于明白。主公认定我和士孙瑞纠缠半天,原来有这层关系在。”
谁都年轻气盛过,为女人大打出手也能理解。他遇见卫仲道,找士孙瑞探听下情敌虚实,也在情理之中。董卓最终一笑置之,这才是症结所在。
贾诩微笑:“刘将军终于开窍了,还知道举一反三,不错不错。不过,主公信你,这还不是主因。”
“缘何?”
贾诩嘴角多了些莫测之意:“你和士孙瑞分开后,主公收到两条告密短信。其中一条,是内线传过来的,至于另外一条却不知出于何人之手。”
刘毅心头一震,瞬间明白过来。当日之事,虽不说有多隐秘,但知道他详细行踪的,也就士孙瑞和几个亲兵。自董卓入京后,与保皇派冲突愈来愈烈,双方明争暗斗,手段频出。士孙瑞是保皇派中坚人物,自然重点照顾,买通他身边之人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两份密报,有一份细作传出,至于另一份,几乎不用猜,答案呼之欲出。
是士孙瑞。
他这样做也不难理解,找刘毅走上一程,以示亲密。能拉拢最好,不成就施以离间。这计策左右逢源,怎么算都不吃亏。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身旁多了个内奸,结果画蛇添足。两份密报,明摆着有一份为对方故意为之,当传递信息一致时,董卓自然会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此时夏末秋初,晚风习习,仍带着点暖意。可刘毅却如坠冰窟,感觉全身都在发抖。士孙瑞能当上执金吾,统领几万人马,岂是易与?这计策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可笑自己懵懂不知,还在为保皇派的拉拢而暗自得意。
自己还是小觑了天下英豪啊!如果没贾诩提醒,恐怕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他深施一礼道:“小子多谢先生提点之恩。”
贾诩摇了摇头,仍是微微一笑:“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没什么,刘将军玲珑心肝,也是当局者迷,事后想想,多半也能明白。”
是啊,人都不是万能的,圣人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如果贾诩能帮自己,那该有多好。不过刘毅也清楚,现在想这些,还有些为之过早。不过有贾诩在旁,他也懒得多想,索性打蛇随棍上:“那以先生之意,当前困局当如何去解?”
贾诩是少有的智者。也是原来历史上,难得的寿终正寝的谋士。因为不爱出风头,所以三国后期出彩的地方略少,但真论智谋,绝对在顶流之列。
贾诩不语,抬头望着院墙出神。墙顶上,几根刺草在晚风中随风摇曳,再往上,则是茂盛的皂荚树冠。一阵风吹来,刺草猛地俯下身去,而皂荚树则枝叶抖动,哗哗作响。待得劲风稍歇,他才道:“刘将军现在官职为何?”
刘毅一怔,不知他此言何意,仍是答道:“北军中候。”
“统兵几何?”
“这……”
刘毅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董卓入京后,权势兵力急剧膨胀,属将地位也水涨船高。刘毅虽为北军中候,听起来威风凛凛,但手中大虾小虾三两只。除了原有的几百人马外,就余一百多飞熊军残军,至于徐晃带来的十几个人,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刘毅不傻,马上道:“先生的意思,是主公仍不信我?”
“然也,”这次贾诩没打哑谜,点了点头,指着墙头的刺草道:“墙上刺草,虽能随风而倒,但左右摇晃,永远难以成器。”他食指上移,指着其上的皂荚树冠道:“院内皂荚,虽有风霜之苦,但落地生根,自能遮天蔽日。”
原来是这样。刘毅心头赫然开朗。汉室宗亲的头衔,固然让保皇派对他大是青睐,可凡事有利有弊,也让董卓起了戒心。也难怪他接二连三的被怀疑了。
一个骑墙派,怎么可能让你统领重兵?理清了症结所在,刘毅心头满是苦涩,却也一筹莫展。贾诩轻叹一声:“祸兮福兮,谁又说得清,刘将军也别太过于挂怀……”
这话也不见得全是安慰之语,多有未竟之意。刘毅本想再问下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贾诩毕竟效力于董卓,非他幕僚,能说到这份上,也算尽了心力。他想了想又道:“小子姻缘困境,先生可有破局之策?”
贾诩面色一正:“老夫又不是月老,这儿女之事,也管不过来。不过呢,蔡尚书一向重诺,要想让他悔婚,自不可能。若以太尉之势强压,成也许能成,但强扭的瓜不甜,这也不是上解。”
见刘毅一脸失望,他眼中多了些笑意;“不过要想婚姻圆满,重要还是你情我愿。”他眨巴下眼,有些捉狭的道:“你情我愿哦,刘将军。你理解透了,困扰自解。”
“你情我愿啊,”刘毅若有所思:“听先生一言,当真有拨云见日之感。多谢先生点拨之恩。”
贾诩微微一笑:“谢倒不必,小老儿也就动下嘴皮子,又不损失什么。刘将军要真念我的好,将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照拂一二。”
刘毅苦笑:“借先生吉言,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吧。”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暮色四合,已是一日将尽:“天色已晚,就不叨扰先生了,小子告退。”
得到刘毅肯定答复,贾诩脸上笑容越发浓厚:“去吧,小老儿也预祝将军旗开得胜,抱得美人归了。”
刘毅却没那么乐观,心头沉甸甸的。他身份尴尬,要想获得重用,可说难如登天。而和蔡琰的事,也是束手无策。正如贾诩所说,若向董卓开口,以其护短的性格,向蔡邕施压或许能成。可真若如此,就真成了仗势欺人了,到时众口铄金,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更遑论婚姻幸福。
看着刘毅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贾诩面上的笑容也慢慢变淡。此时天已黑尽,长长的院墙绵延无尽,包裹着巨大的太尉府,在夜色中如一尊蛰伏的野兽。一阵风吹来,头顶的皂荚果叶相互拍击,“哗啦”作响,更似呜咽。他笼着双袖,将身子缩在阴影里:“这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