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河战役在陈瑾之十一岁那年爆发,来势汹汹,北漾王被袭击而死,三十万铁骑被打得只剩十万,给了北漠重大的打击。
一干将府只留下统领军陈瑾之和世子陈仟行,远在淮都的王妃得知丧信,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后,卧床不起。
在众将士尸骨未寒的时候,铁骑的兵权早早被君王下旨交于陈瑾之,就像知道北漾王此役一定会亡,余下铁骑对此颇有微词。
站于高台练兵的陈瑾之得知这一情况,并无波澜,只责令三军于城墙下集合,接到消息,从四处赶来的兵卒汇集在黎城,声势浩大,却在陈瑾之出来那刻,戛然而止,谁都不知道这位新任将军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铁骑对王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少年一身孝服,手持佩剑缓步走下高台,神色淡得沾染不上任何情绪,他冷静的目光扫视在场三军,继而出声:“本将军临危受命,得此兵权,自知众将所忧,故今日起誓。”
“王将陈瑾之以天为纠,以地为意,誓死守卫北漠,于国家大义,于百姓利国,绝无二心,若有违背,诸军得已株之。”
“从今日起,铁骑更名王师,意为北漠王将,生于北漠,死亦复之,长夜破晓,王师踏之,为保北漠,以命搏之。”
尾音渐落,周遭响起兵器敲击盾牌的声音,响破整座黎城:“王师、王师、王师。”
幽州大地,以长城为界线,将南萧和北漠相隔开来,南萧以北的边防,是以大部分兵力驻守,不为防御,只为拦下北漠王师。
“世人皆赞誉,锦北王生得一副好皮囊,年仅十五岁,就战功赫赫。既有杀伐果决的身手,又有沉稳刚柔的风度,是唯一一位世间少有,无二心之人。”
北漾王战死当天,原本不对付的大臣统一进谏,边关无人镇守,将会大乱的奏折叠满御案,君王对此并没答复,提到此事也是草草带过,大臣们皆有不满,又不敢站出来与君王对峙。
在众人憋了七日后,传来两个消息,一个是王师首战大捷,破除“北漠无北漾王,便不可的传闻”,给了周围几个部落一个警醒。
第二个是君王特意求和,两年后将及笄的王女远嫁到南萧,以示交好。
而陈瑾之前段时间,在三军面前说的话,被传到淮都,君王龙颜大悦特传诏他入城。
这是陈瑾之八岁离开后,第一次回淮都,还如以往那般热闹非凡,城街两头的酒肆小摊没停下的叫喊声,孩童肆意欢笑打闹的身影,以及匆忙赶路的车马,黄昏的残霞微弱地洒在房檐楼阁之上,生生给淮都的夜色增加了些许粼意。
黄土之下,皆埋白骨,廖廖云烟,不过浮生若梦,如履平川。
陈瑾之看着不远处的宫门,想起每每王叔回城之后,心情都会低落几日,他突然就有些乏了,眉眼挥之不去的郁结。
正当陈瑾之停下脚步的时候,守在宫门的士兵纷纷作揖行礼,面前响起此起彼伏的尊唤,“殿下。”
陈仟行因为北漾王妃的病情,比陈瑾之提前回来了一段时间,察觉到身前的人迟缓抬眼,低声道:“王兄,你一定想问他们离那么远,是怎么认出你的?”
后者回头示意他接着说,“我们一行人腰佩刀剑,面颊皆带铁皮面具,除了我们王师,好像也没谁了。”
陈瑾之轻微颌首,将带来的士兵安置在宫外,自己带着陈仟行直往宫内去,淡意的眸色在看到四四方方的高墙时,冷了几分。
这五年乃至以后的日子,他都是宫里的一颗棋子,稍有不慎,也会落得王叔那般,自出生在帝王家,便无自由可言。
陈仟行比陈瑾之小了两岁,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他略带思索,从他们进了宫,陈瑾之的眼神明显不对劲,“王兄,你怎么了?”
“乏了。”陈瑾之没停下,自顾自的往目的地走,陈仟行紧跟在后,听到答话,刚想接话让他休息,一想到身处何处,生生憋了回去,应了一声。
从中宫过去,一路上的人多了起来,见到两人,清一色的跪了一地,陈仟行没见过这场面,脸上的笑意没停过,在陈瑾之的察觉下,陈仟行收了笑脸,只因他一贯觉得世人都是平等的,也就不许王师的士兵、将领觉得高人一等。
层楼耸立的嘉泽殿,在北漠算是一绝,初入淮都只需轻抬眼,便能轻易看到只能在画中一见的古楼,古楼位于王宫中央,以四层的层高为限,松柳扶檐、两江护集,当今君王多是用来宴请众臣或共赏家宴。
“臣,陈瑾之拜见君上、君后。”
“臣,陈仟行拜见君上、君后。”
然后,就是复杂的一系列互相问候,陈仟行不知道陈瑾之累不累,反正他是脸都麻木了,还好君王不介戴面具进宫,半遮的铁面在宫灯的照射下,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生无可恋的表情。
以前在边关时,穿着盔甲没日没夜的打仗,最期待的就是着长袍的时候,现如今进了宫,没了厚重的盔甲,讲究坐姿、繁文礼节,倒是比练一天剑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