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她的身手, 在撑船的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她发现了,不仅堤岸上有人扑通扑通地跳下水来, 意欲游泳过去捞起那只绣球,即使是在湖中, 从远处的堤岸边,也骤然冲出几只小舟来,划得飞快, 同样向着那只绣球冲去!
……搞什么?!这些人都抢着当曹家的乘龙快婿吗?!
谢琇当然不会这么幼稚又单纯。
那些游泳的人且不论,但那些撑舟的人,身法还怪俊的,一看就知道不像是要靠着给曹家当女婿吃饭的人。
那么他们的目的为何——就其心可诛了。
谢琇长篙连续数点,小舟速度又快了一些;但那些冲出来的小舟里,也有一两只速度极快的,粗略计算一下, 竟是不分上下,谢琇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灵机一动, 长篙一撑、小舟荡出之时, 她借势以长篙轻轻一挑, 湖面上一丛荷花中, 一只莲蓬就被她挑到了长篙的一端。
她刚想趁着莲蓬还没有掉落之际,像击球一般以长篙将莲蓬击向其中一只小舟上的人面门, 就听到一声惨叫。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岸上的人群中, 有人出手了。
而她刚刚想以莲蓬击打的那个人,现在倒在船上,双手捂住脸, 叫得十分凄惨。
谢琇:“……”
就在她无言以对的下一秒钟,另一只小舟上的人也发出了如出一辙的惨叫声。
谢琇精神一振,手下一抖,就将那只莲蓬抛于水中,长篙复又点水,冲将出去!
她这一回冲在最前面,但方才那几只小舟上的人也非等闲之辈,一看已折了最快的那两条船,立即转变方法,小舟一顿,并不直接冲向绣球落水处,反而拐了个弯,径直从侧边冲向谢琇的小舟!
谢琇全神贯注,奋力划动自己脚下的这只小舟,一时间无暇关注从旁边窜出来的不速之客。
但那只小舟行得极快,眼看谢琇舟头已到了那只绣球近傍,那小舟上的人眉眼一厉,竟然举起长篙,就向着谢琇这边直直地捅将过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堤岸上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折梅!小心!”
谢琇:!
她一凛,下意识扭头望去,却刚好看到旁边冲出来的那只小舟上的男子,陌生的面目扭曲着,举起长篙径直刺来。
谢琇:!!
她灵敏地往后一个下腰,堪堪躲开那根长篙,继而飞快站直,以手中的长篙架开旁边刺来的那根长篙。
“啪”的一声,旁边那根长篙也落了水。
谢琇得意一笑,立即一翻手,以手中长篙去拨弄那只落水的绣球,抢先用长篙的尖端插入绣球上的一束纠结的彩穗之内,将那绣球高高挑起,再双臂一振,竹制的长篙极为柔韧,嗡鸣作响,竟是奋力将绣球往先前那人呼喊她的方向一抛!
“弦哥!接着!”她清脆喝道。
之前及时朝她呼喊示警之人,果然是盛应弦。
此刻他心领神会,眼看她抛过来的绣球难以控制准头,快要落进他身后那群人之中,而人群中或许也有隐藏起来、意欲趁火打劫的恶徒,于是他一撩袍裾,飞快跃起,右脚足尖及时在空中垫到了那只绣球,将那只绣球的飞行方向改变了,又倒飞向他这边来。
谢琇:!?
啊,对了。
她忽然记了起来,盛指挥使还有个隐藏属性,就是“善蹴鞠”。
实际上,原作中的盛指挥使,精通一切京城中流行的体育类娱乐活动。从马球到蹴鞠,从投壶到射箭,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诚然,他的武林高手身份,为他精通这些活动增添了很多便利,但“善蹴鞠”这一项,也并不是只会一点轻功就能踢得好的——至少谢琇可以借助轻功之能在半空中来个漂亮的倒勾,但她在地面上跑动中踢起球来,最多只能勉强盘带一两下,依然控制不好球路。
但现在完全是盛应弦的主场。
他控球的技术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那只绣球被他高高踢起,飞行路线还改变了,但他举重若轻,一点吃力之色都没有,轻轻巧巧地在空中一扭身,跃向他看好的下一个落点,人未落地,就又伸足垫了那绣球一脚;继而轻盈落地,双腿或直或屈,连续颠球,左右倒换,最后将那只绣球控稳在自己脚下,再用右脚足尖灵巧一挑,将那只绣球向上挑起,右手一把揽在手中。
谢琇:“……”
若不是现在她手中还有根长篙的话,她现在就要拍烂自己的双手,狂喊“好球!”。
盛应弦将那只绣球揽在自己右手中,夹在右臂与腰间,含笑望过来。
今天他穿了一袭天青的袍子,淡色衬着七彩的绣球,对比格外明显,却更显得他剑眉星目,英俊挺拔。
虽然那只绣球是湖畔绣楼上的十七小姐抛下来指名要给他的,但他停下脚步以后,第一眼却投向遇仙湖中的那只采莲小舟。
偏巧这时,湖中荷花最盛之处,一艘装饰华丽的大船从中撑了出来。
或许是事先约定好的时辰已至,那艘船头,正正坐着几名乐师,更有一位打扮成采莲女的妙龄小娘子,俏生生伫立在那里。
而那小娘子身后还立着一人,清了清嗓子就扬声喊道:
“吉时已至——采莲结缘——以成佳偶——”
那人拖长了声音,喊得端的是一咏三叹,就像是席间吟诗的调子一样。
但他的尾音倏然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满湖寂静,只有船身破开水面、船桨拨动清波的声音。
湖上并不是只有谢琇所驾的这一艘莲舟,她在跳上小船逃离岸边时,前面已有一一十位小娘子已驾舟离岸,向湖心驶去了。但刚刚岸边与湖面上发生的一番激斗,使得那些不明真相的小娘子们都被吓得狠了,纷纷撑船远远避开,此刻即使湖面上恢复了正常,一时间也很难再重新赶过来。
因此,那艘大船最先遇上的莲舟,就是谢琇这一艘。
先前喊话那人也很乖觉,觑着船头接近谢琇这艘小舟时,已然抢先扬起了声音,语气极为礼貌客气,道:“敢问小娘子……此处发生了何事?”
谢琇微微一怔,回头望了一眼大船的来处,觉得他们之前应该是按照仪式的规矩,藏于芦苇深处,到了时辰再转道由荷花丛中驶出,因此错过了之前那精彩的一幕争夺战也未可知;于是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措辞,答道:“岸边发生了一些事情,曹家小姐抛绣球的过程稍有阻碍……不过现在已一切无事啦。”
那人闻言张望了一下岸上,自是很快看到了右臂下夹着那只绣球的盛应弦——因为在他开始展露他的蹴鞠技巧的时候开始,围在他四周的人就已经纷纷闪开,以防被他的腿脚误伤;现在他拿到了那只绣球,周围的人也就没有再围上去,因此他站在人群的正中央,身周是一片真空地带,衬得他格外器宇轩昂,身姿英挺。
那人不由得赞叹了一声,但转回视线之后,他望着湖上的莲舟寥寥无几,不像往年庆典时那样多得能铺满半个湖面的异状,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小娘子们多半都还在岸上,但吉时已至……”他嘟嘟哝哝地苦恼道。
谢琇耳朵尖,自然也听到了。她不知道盛应弦接下来有何安排,但以盛应弦的为人,他并不会为了办案就把整座城镇的百姓们都搅得天翻地覆;于是她灵机一动,道:“吉时已到,那么你们应当要做什么?”
那人道:“应当奏乐,唱采莲曲,欢送小娘子们登岸相看有缘人……”
谢琇道:“那不如你们继续奏乐唱曲,只是多唱一会儿,让岸上的那些小娘子们下湖来转个一圈完成了该有的流程,延迟两刻登岸,也应当没什么的吧?”
那人迟疑着,道:“可这个小人却不敢随意作主……”
谢琇笑了,抬起手中长篙,以尖端指了指岸上的盛应弦,道:“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那人道:“自是看到了……那不是刚刚接下曹家小姐绣球的那位公子吗?”
谢琇笑道:“你可真会说话。若你说‘那不是曹家新一任东床快婿吗’,我就不会替你想法子了。”
那人哑口无言,一脸颓唐地望着她。
谢琇道:“那人既然接下了绣球,想必在此地说话也应当管用几分了吧?我教你的法子,他也定必同意,你就照着去做,若有什么责难,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她巧妙地偷换了一下概念,并不暴露盛应弦的真实身份,而是误导大船上这个管事认为“既然他接到了绣球,那么他将来也就会是曹家的主子,曹家的主子说话一定管用”。
果然,那管事犹犹豫豫着,又多朝着岸上看了好几眼,确认绣球一直牢牢地被盛应弦拿着,才转过身去,向着船上的琴师做了个手势。
“值此良辰美景——恭请娘子们下湖采莲——以待仙人垂青——!”他又拖着声音喊道。
想必是之前采莲仪式开始时,他应当喊的台词吧。
岸边那些主持仪式之人似乎也愣住了,足足几息之间,竟然无人移动或出声。
然后,原先排着队的那些小娘子之中,走出一个人来,大大咧咧地径直走到了码头上,大声道:“怎么?你们不下湖吗?我今儿来可就是为了祈福找到如意郎君的!谁也不能挡住我下湖!”
说着,那位小娘子竟然径直往岸边的一艘小舟上迈去!
若不是岸边负责照应的婆子们反应得快,那位鲁莽的小娘子就要脚下滑一跤。
岸边一阵忙乱,还混杂着突然乱纷纷扬起的各种喊声和议论声;不过,那些依然停泊在水边的小舟,终于重新开始出航。
谢琇笑了。
身后那艘大船上,那几名乐师依照先前排练好的那样,奏起了悠扬的曲子。
而那名俏立于船头的小娘子,也扬起清亮宛转的嗓音,唱道:
“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
“愿妾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