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生面如死灰。
怎么会是莫冉,怎么会是她!
一口心头血自他口中喷出,王乾生睚眦目裂,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不是,不是莫冉,怎么会是莫冉!
如果莫锴此前毫不隐晦揭露他内心秘密的时候,他可以假意否认,但此刻,他再也没了刚刚的全然不顾和嚣张气焰。
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明显地动山摇。
“小冉!”王乾生嘶吼出声。
这一声,将他不在意的假面通通撕开,那些藏在心头多年,不甘又不可控的情愫在一瞬间爆发。
他的声音伴随惊雷,在黑皴皴的噶力,更显悲怆和凄切。
这一声也将莫锴和乔安的思绪拉回。莫锴步子有些站不稳。
那个甲板上躺着的女人,怎么会是……他姐?!
莫锴内心剧震,乔安完好出现在他面前的欣喜还未来得及消化,此刻又再度坠入另一种悲怆中。
那条红裙,莫锴认得,是乔安的,甚至是去机场前,他亲自为她乔安挑选的,怎么会穿在莫冉的身上?
不远处抱头蹲地的宁斌也是一脸惊愕,明明他记得自己在仓库里看着的,一直是乔安,是什么时候,人换了。
难道是……
宁斌呼吸一扯,难道是仓库无端起火,他短暂离开的那一会?
乔安哽咽出声,言简意赅,“莫锴,是莫冉姐救了我,她换了我的衣服。”
王乾生因乔安这句话,耳朵嗡嗡作刺。
他疯狂挣扎,想要冲到那抹红色身躯前,被警员重
重摁在甲板上。
明明只几步路的距离,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口中一遍遍道:“你怎么那么傻,小冉,为什么你宁死都不愿意站在我这边,你是在惩罚我对吗?你用死来惩罚我?”
清朗的男人,仿佛一瞬间苍老,再无刚刚半点自傲可言,“小冉,如果有下辈子,别认识我。“
“砰!”
王乾生倒地,他的手,扣动了警员指向他的枪。
血色沿着他的头颅而下,那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莫冉的方向。
死不瞑目。
两度被夺了枪的波士顿警员,一脸懵逼,半天吐了句fuck。
风雨呼啸,甲板上的血流很快被冲刷干净,警员清理着现场。
很快,这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噶力,这片罪恶的港口,以这样的方式宣告终结。
几个月后。
一身高领羊绒衫的男人立在窗前,窗外攀爬进屋的光影将他的脸晕染得立体又深邃,金丝眼镜将他衬托得无比优雅矜贵。
“嗯,等安安分娩后吧,快了,预产期就剩一个月不到。”他单手插兜讲着电话,声音沉润如水。
走廊那头,一个行动略显笨重,但体态依旧难掩婀娜的女人,撑着后腰一点点靠近。
似乎有所感应,男人缓缓转身,抽出插在裤兜中的手,轻揽女人入怀。
他下巴抵在她的额角,继续着自己的电话,“嗯,放心吧,你也照顾好自己。”
顿了顿,他道:“谢谢。”
通话结束。
“是……闻大
哥?”乔安眨着水光潋滟的眼睛,问莫锴。
“嗯。”
“闻大哥还好吗?”
“现在在波士顿的华人医院做义工,挺好的。”
“闻大哥是个热心肠,倒是符合他的做派。”乔安说完沉吟须臾,“莫冉姐呢?”
突然提及这个名字,莫锴长睫一颤。
距离嘎力港口那晚已经有段日子,但每每提及这件事,莫锴还是会被兜头而下的后怕笼罩。
但后怕归后怕,他更多的还是庆幸,那晚,并未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莫冉那枪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后续坠海加失血过多,人短暂休克,不过虽然抢回来一条命,依旧昏迷至今。
她此刻正在闻山做义工的那家医院,闻山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她的病床前。
至于王乾生,畏罪自杀,而他至死,都确信是自己杀死了心爱的女人。
乔安这一刻,不知是该感怀还是唏嘘。
“莫冉姐会醒过来的。”乔安抚摸着莫锴的脸,出声安慰。
虽然这种话有些苍白和无力,但是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强。
“安安,对不起。”莫锴启唇,“七年前我姐就知道了真相,她为爱迷失自我,她欠你一次郑重的道歉。”
“莫锴,她同我道过歉了,就在嘎力出事那晚。”
乔安回忆起那天,面色倏地凝重,“她对王乾生,是爱之深恨之切。王乾生逃狱的当天,她就基于对那个男人的了解,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也正是那个时候,她发现了我
,然后义无反顾救下了我。”
这段可怕的经历,莫锴恨不得乔安彻底忘记,所以一直没有去过问细节。
反倒是乔安自己,将当初的情境,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莫冉姐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莫勋哥,她爱错了人,给你们带来了万劫不复。”
“安安,她对不起的,还有你。”莫锴就事论事。
乔安斟酌开口,“莫锴,她知道错了,七年前就知道。她千方百计阻挠我靠近你,其实不过是想我走得远远的,别被王乾生发现。包括……”
她顿了顿,“我一直疑惑的,是谁抹去了我的记忆,现在,有了答案。”
“是……我姐?”莫锴道。
乔安点头,“七年前的嘎力港口,是她和闻山大哥救了我,为了让我彻底远离所有潜在的危险源,她不惜将错就错,抹去了我关于你的一切记忆。”
莫锴英眉紧蹙,心中五味杂陈,“这种做法我不敢苟同,也不是可以包庇罪犯的理由。”
乔安不反驳,“莫冉姐是有错。”
她一字一句,“但她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每一天都活在爱上恶魔的自我厌弃和痛苦之中。何况这次她以命护我。我对她,终究是难以苛责。”
乔安的话,发自肺腑。
莫锴亲吻她的额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小女人柔软的心,以及她的大度,又何尝不是因为他。
莫锴叹息,“安安,如果你没有遇到我,这些灾祸,是不是
就可以避免?”
乔安头摇得跟拨浪鼓,“莫锴,别怀疑,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