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科住院区。
白慕雪看到莫锴进来，作出了噤声的手势。
歆一躺在床上，好似刚睡着。
白慕雪拿过床头的一份文件，示意莫锴出去说。
两人在院外花园长椅坐下，白慕雪将文件递给莫锴，“这是主治医生刚刚送来的检查报告。”
莫锴接过，目光行行细细看过，眉头深锁。
“医生有特意说，这个指标虽然现在看着有些高，但只要没有继续升高，就不会影响两个月后的手术。所以接下来还要观察几天，你先别太担紧张。”
莫锴轻嗯了一声，摘下眼镜拧了拧眉心，“这几天…辛苦你了。”
白慕雪垂眸，“莫锴，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
“谢谢。”
空气沉默。
自那天云锦回去后，歆一就一直发低烧，莫锴每天几乎寸步不离守在歆一身边，至于工作，也无暇顾及。
好在白慕雪一直配合着他的步调，除非是必须他出面解决的，其余一概帮他处理，不让他有一点工作上的烦扰。
而每天她自己不论多忙，还会去莫公馆为莫锴和湛湛歆一做饭。哪怕两个孩子对她并不接受，她也没有表现过半点不悦或不耐。
莫锴不可否认，他们是工作上的最佳拍档。也不得不承认，她符合一个完美妻子的定义。
但其实，白慕雪越是无微不至，莫锴越是痛恨自己。
恨自己，即便是现在，脑子里依旧另外一个身影。
哪怕她看似不完美，给他带来的是无休
止的痛苦，他依旧挥不去那道影子。
莫锴将手中报告收起，正了正色，“慕雪，我不值得你这样。”
白慕雪心一紧，沉吟须臾轻笑问，“莫锴，咱们是又要重复那个话题了吗？”
莫锴凝视着她：“这样的婚姻，对你…不公平。”
“你这话都说好几遍了，我都听腻了。”白慕雪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沉重。
她抬眸看他，一字一句：“结婚本就是我提的，我没觉得不公平，我需要的是一个机会。
就像我们收购企业，必须承担风险自负盈亏，这个道理其实放在婚姻里同样适用。只要这个对象是你，哪怕是赌，我都愿意。”
白慕雪目光灼灼，“余生那么长，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输？”
莫锴再度哑声。
“好了，如果你有时间纠结这个问题，等歆一情况稳定了，你能不能分我一点时间？”她脸蓦地一红，“陪我…选婚纱。”
莫锴怔须臾，点头。
这个反应，多少叫白慕雪发自内心牵动了嘴角。
“走吧，你先回去，我去给歆一买点吃的。”白慕雪起身。
莫锴不置可否。
只是没走两步，白慕雪倏地顿住，下一秒喊：“白康峻！”
莫锴因为这个名字定住。
被叫的人顿了好半晌，磨叽了好半天才转过来。
这倒也不能怪他，主要是这轮椅…还没用习惯。
白慕雪已经阔步而来，看着打着石膏坐着轮椅，身上还穿着病服的男人，眉心皱成
了一团，“白康峻！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白康峻没接话，冷眼扫着跟过来的莫锴，阴阳怪气，“这世界有时候是真小，恭喜啊莫总。”
“白康峻，你给我严肃一点！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能不能让人少操点心！我问你话，你怎么这个样子？是不是又在外面打架了？”
“打架？敢情我在你眼里就是天天不务正业寻衅滋事呗。”
白康峻失笑，垂眸掩住眼中落寞，语气依旧吊儿郎当，“生活太无趣，就去鬼门关玩了一遭。”
白慕雪被他这个散漫态度，和满嘴不知轻重的胡言乱语搞得火冒三丈。
强压心中火气，她平然开口，“白康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不懂事就算了，现在也该有个正形了吧，你真想气死爸妈和我？”
白康峻抬眸，眼里裹着冷意，“气死你们？你们还记得白家有个我吗？怕是哪天我死在外面，你们都想不到替我收尸吧。”
“啪——！”
一声响，白康峻脸上瞬时多出五根指印。
但相比被打的，打人的白慕雪反倒是自己先懵了。
她居然动手打了这个她虽恨铁不成钢，但自小疼到大的弟弟。
白康峻舌尖抵了抵火辣辣的一侧脸颊，冷笑，“打够了吗？够了就让让。”
白慕雪没动。
“让开！”白康峻一声吼。
白慕雪垂在一侧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白康峻，注意你的态度，她是你姐姐，也是担
心你。”莫锴开口。
莫锴不发声还好，一开口好似莫名就踩到了白康峻的什么雷区。
白康峻抬头冷睨，哂笑，“你算什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有什么资格同我说教？”
莫锴瞳孔一缩。
倒不是被白康峻的这句话激到，而是白康峻此刻怒发冲冠的样子，让他多少有些不明所以。
冷睨他的那双眼恨不得能飞出刀子，甚至叫莫锴觉得，要不是白康峻此刻腿脚不便，怕是会直接冲上来朝他挥拳。
气氛倏地就有些僵化，白慕雪不想激化矛盾，她主动让开，看向白康峻，“你的事，我以后不管，行了吧。”
“最好。”白康峻冷冷。
轮椅推两下，白康峻倏地又顿住，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俩的新闻是个人都看到了，不用这么大张旗鼓满世界宣告吧，天天霸着公共资源，多少会叫人觉得烦，麻烦…低调一点。”
话落，他闭上嘴，只倏地掏出震动了好一会的手机，看眼来电显示，思忖两秒接通。
“安安，我在。”三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语气，温柔的如春日杨柳。
留在身后的两人，面色徒然一变。
白康峻旁若无人，语气透着堂而皇之的矫揉造作，“我说姑奶奶，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我给你买烤地瓜去了，你不是爱吃吗？
腿？身残志坚不行吗？只要是安安你喜欢的，我爬也要爬去给你弄来，你等我哈，我马上来！”
白康峻边说边拿余光瞥侧后
方的高大身姿，嘴角微微起勾——
呵，气不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