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锴闻言依旧不语，捻着指节似在沉思，只是本就冷如寒冰的脸此刻更像是蒙了层寒霜。
“闻山这只狐狸，三个月的出入境记录显示在各地蹿，我的人被他耍得团团转，根本就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没想到他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要不是你提醒，还不知道要被他耍到什么时候！”
方子聿愤愤，“二哥，我一直好奇，你怎么就断定闻山会在康城？”
莫锴抬手推了把鼻梁上眼镜，眸中寒光一闪，“灯下黑。越是近在咫尺的地方，越是容易让人忽略。他原先是什么职业你忘了么，跟他玩猫捉老鼠，自然不能用常规思维。”
顿了下，莫锴又徐徐开口，“如果闻山真和当年的事情有关，这个时间回国必定有缘由。而当年那件事牵涉的当事人所在的地方，多半会有闻山的身影。”
方子聿作思忖状，“可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有人在帮他？”
“他常年居于波士顿，在那里积蓄的资源放到国内根本行不通，如果不是有人在帮他，他又怎么能在国内神出鬼没，连行动轨迹都能这么轻松自如的动手脚？”
莫锴声音冷沉如水，眼瞳缩了缩，他只是没想到，莫冉居然和他有交集，甚至于…
一种异样情绪爬上莫锴的心头，难道自己，也被“灯下黑”迷惑了么。
深邃眼眸愈发幽暗，莫锴偏头，“蓝昊那边你跟他聊过了吗？”
方子聿拧了拧眉心，“没多说，毕竟这件事牵涉到乔安，原本就打算等你回来从长计议。”
莫锴抬腕看了眼时间，淡淡启唇，“这会有空吗？”
“嗯？”
“带我去见蓝昊。”
——
车子驶入一片漆黑又破败的工业混杂区民区的地方。
连导航都已经放弃工作。
开车的高义拧着眉确认，“方少，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是这边吗？”
方子聿探头，“嗯，没错，就前面，那辆白色卡宴旁边。”
这种破败到野猫野狗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居然会出现卡宴。
方子聿突然又一个激灵，偏头看向莫锴，扯了扯嘴角，“我们这会过去，可能不太方便。”
莫锴抬眸，循着他的目光看出去，“他不在？”
方子聿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可记着某天一早，赖斯和蓝昊给他带来的冲击。
单身男女间那档子事，他方子聿素来看得透彻，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只是他思来想去，也没办法把赖斯和蓝昊扯一块去。
那辆白色卡宴，他见过，不是赖斯的还能是谁？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块，方子聿稍微一脑补就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莫锴怎么也不可能联想到这层，何况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推开车门探身下车，方子聿摸了摸后脑勺，跟着下来。
莫锴在卡宴旁的卷帘门处站定，“这里？”
方子聿点了点头。
莫锴抬腕，正想叩门，手就顿住了。
“你…你…轻点…”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一扇薄薄的卷帘门，隔音效果在寂静的夜中，聊胜于无。
莫锴终于在这个时候，明白了方子聿的意思。但到底见过的场面多了，他脸色并没什么异样。
但是非礼勿听，莫锴收回想要叩门的手示意方子聿回吧。
刚抬步，一个听似无奈的男声穿透卷帘门，传至门外两人的耳廓。
“我的事，你不应该掺和的。还有，赖小姐，我跟你说很多遍了，别来找我，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这话清朗磊落，不带任何遐思旖旎。
驻足在外的两个人也意识到，误会了。
只是下一秒莫锴又抓住重点…眸光扫到不远处的有些熟悉的车。以及刚刚窜入耳廓的那声，赖小姐。
素来对八卦不敢兴趣的男人，对着方子聿牵了牵嘴角，“赖斯？”
方子聿耸耸肩，“所以现在，回，还是？”
不用莫锴做决定，一声轰隆隆的起帘声已经响起。
门内门外，皆是一愣。
这种场面，无非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赖斯捋一把头发，先发制人，“哟，熟人不是？真巧，我来出诊。”
一旁的蓝天脸抽了抽。
明明这会手上缠着绷带的是她自己。
莫锴闻言眼睛眯了眯，懒得戳穿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目光落在她右手上的绷带，“怎么了？”
“被夜色会所里的狗咬的。”赖斯努努嘴，似乎并不想和莫锴多谈，反问，“你们怎么来了？”
“找他，聊聊。”莫锴也是轻描淡写。
赖斯脸上写满疑窦，这三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男人之间，什么时候多了这层可以聊聊的关系。
但这会的这个场面，自己待在这里多少会有些尴尬。
赖斯眸光扫过面前的三个人，“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基于对莫锴的了解，想必也不是来找蓝天麻烦的，没必要这么疑神疑鬼。
赖斯抬步离开。
“还能开车吗？让高义送你。”
“不用，哪有那么娇弱，走了。”赖斯甩甩手，钻进了她的白色卡宴。
不过车子的方向并不是往她家，而是开往云锦。
卷帘门边。
莫锴伸手，自我介绍，“你好，莫锴。”
蓝天看着面前的男人，微愣。
良久才伸出手，接话，“蓝天。”
“什么蓝天，跟我们还整这种虚的。”方子聿蹙眉，转向莫锴，“二哥，蓝昊，跟你说过的，蓝昕的弟弟。”
莫锴目光落在蓝昊脸上，“方便进去吗？”
蓝昊好似有些恍神，点头。
卷帘门再度被拉下，瞬间将外面污糟的世界隔绝开。屋里，是一片澄澈的天地。
“随便坐。”蓝边打开冰箱，“只有矿泉水，可以吗？”
莫锴接过，“谢谢。”
眸光淡淡扫了眼周遭，地方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没什么多余的陈设，除了塞满书的一排书架。
莫锴站在书架边，“你读曼昆？”
“嗯。”蓝昊淡淡应，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的书确实不错，用通俗的语言和实例去验证高深的理论，至少不会觉得枯燥乏味。你如果对经济学感兴趣，不妨还可以看看阿马蒂亚森的那些，或许又有另一番的见解。”
莫锴并没有直奔主题，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提五年前噶力港口的事情。
方子聿有点不明所以，疑窦的眼神望向莫锴。
莫锴不慌不忙，“读书万卷终究是为了指导实践，光埋头看是不够的。蓝昊，如果给你个机会，去运用和实操，你愿不愿意？”
——
回去的车上，方子聿看着莫锴隐在晦暗中的侧脸，实在是没忍住，“二哥，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莫锴收回搁在窗沿上的胳膊，沉吟须臾启唇，“放长线，钓大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