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似电影默片回闪。
浓黑的苍穹下,一艘散发着恶臭的大船上,堆砌着一个巨大的集装箱,集装箱里是一堆腐烂的瓜果蔬菜。
而瓜果蔬菜后,蜷坐着几十个男男女女。
蓝天,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的他,还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蓝昊。
他被身为渔民的养父推上了这艘船。
养父说,自己救了他一命,还供他吃喝,他蓝昊就应当报恩。
这个恩,怎么报?
养父堆着一脸横肉,告诉他,简单,去波士顿打工,那可是低头都能捡到钱的淘金圣地。
蓝天被推上船的时候,看到养父指腹搁嘴边捻了把唾沫,眼冒精光地清点着手中的一沓钞票。
心死不过一瞬间,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件可以随便物化,甚至交易的…物件。
而船上,这样的“物件”还不止他一个。
船在海上颠簸了近一个月,等他意识都接近涣散时,船终于停靠在了某个地方。
这是哪里他不知道,但一直以来在船上对他们动辄打骂的壮汉突然又挥鞭而来。
原来波士顿的买主反悔了,壮汉将这股怨气悉数撒在了他们的身上。
那一刻蓝天知道,他们这批“货”被二手转卖,他们的下一站,变成了菲律宾。
而这个时候,晦暗恶臭的集装箱内,又被推进来一个人。
是个套着头套,身形纤瘦的女人,他看不清面容。
船在重新启航的那刻,林彪带着一帮人出现在了蓝天的面前。
而蓝天自认一生再也洗不去的罪孽,也自那刻开始。
他不亚于用那个女人的命,向林彪换来了自己,生的可能。
而这几年,蓝天更是做尽了林彪手中的刀,这把刀虽未真正捅过谁,但他清楚,一样肮脏。
林彪背后的恶,根本不在于夜色会所,而且藏在夜色后的,更多蝇营狗苟的勾当。
而所有违法所得,皆由蓝天帮他打理。
超凡的经济头脑和天生的顶级智商,让这个看起来斯文甚至羸弱的小年轻,得到了林彪的特殊重用。
除了林彪,没有人知道,蓝天,是“洗钱”的高手。
再脏或者来源不明的钱,经过他的一番操作,滚到国外账户的时候,已经干净的比白色床单还要清透。
国内根本无法追踪。林彪的恶,自然也不会被发现。
对林彪来说,他清楚知道,论蓝天的智商和财商,别说上什么康大的金融系了,哈佛绝对都绰绰有余。
只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舍得放他走。
何况,他捏着蓝天的把柄,至于这个把柄的虚实,显然不重要。
——
夜色会所包厢内。
林彪盯着蓝天一片血迹的脑袋,是发自内心地紧张和心痛。
一把扯起刀疤男,抬腿踢出去,扯着嗓子,“赶紧拿药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脑子要是被敲坏了,看我不剁了你们!”
刀疤男连滚带爬地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招惹蓝天了,这小子,简直邪了门。
怎么什么人都帮他!
简单处理了后,蓝天直接回了家。快到门口,以为脑子被敲晕了,出现了幻影。
连路灯都没有,仅有朦胧月色照拂的卷帘门前,蹲着个萧索的身影。
赖斯蹲在地上,随手捡着根树枝画着圈圈,十分钟一个圈,她已经换了好几个圈了。
被蓝天扔下后,赖斯气得直接回了家,左想右想窝火,心里又实在放心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小子,不会乖乖去医院。
医者多有慈悲心,何况他脑门上那一下,是替她挡的。
几乎没再犹豫,赖斯通过乔安,要到了白康峻的电话。
又通过白康峻,找到了蓝天这里的家。
当她循着地址找到这里的时候,简直无了大语。
强吻蓝天的那个晚上,蓝他要自己走回去,不远。
明明这里距离她家,天南地北的距离。
赖斯重重在圈圈上打了个叉,似是将它作为发泄怒气得对象,“尽胡扯!”
话落,一双白色球鞋映入眼帘,她猛地抬眸,对上满眼错愕的黑色瞳孔。
赖斯蹭地站起,蹲太久又站太急,身子一晃,头顶正好擦到蓝天的下颚。
蓝天本能扶住她。
赖斯不客气顺手抓住他,语气带着丝丝埋怨,“你再不回来我就走了,我还以为这地址是错的。”
蓝天面色匿在夜色中,看不出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惶措多一些。
“愣着干嘛,开门啊!”赖斯边说边踮着脚尖,打量了一圈蓝天头顶包着的纱布。
蓝天身体一僵,随即躬腰开门。
卷帘门起的急,声音又重,赖斯不由退了好几步,蓝天见状伸手一拉,她直接被带入他的怀中。
纯粹下意识的动作,倒是叫他不由脸一红。
赖斯倒没注意,见卷面门徐徐升起,没等门彻底升上去,就弯腰钻了进去。
蓝天一瞬间不知道什么心情。
今天那一幕,还不够叫她看出自己的可怕吗?她就这么放心自己?甚至敢独身往他家里钻。
这种莫名被她信任的感觉让蓝天心中不由一热。
蓝天打开灯,屋里骤亮。
赖斯本能扫周围一圈,然后脸上露出一抹意外。
好像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会面露这种表情。
仿佛蓝天热衷看书,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赖斯并没问什么,将药箱放下,拉过蓝天,凑上前检查他的伤口。
包扎得相当粗糙,显然不是去医院弄得。
二话不说,蓝天被赖斯摁坐在了书桌前的凳子上。
赖斯打开药箱,帮他解开,重新消毒,处理…动作娴熟又极致轻柔。
她站着。
他坐着。
两人离得很近,蓝天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赖斯神情专注。
蓝天呼吸全乱。
不由自主挪了挪身体,原本是想和面前的女人拉开点距离,反倒遭到她的冷斥,“别动!”
蓝天直接僵住了,只觉心跳,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喉咙口。
明明很快的伤口处理,蓝天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良久,赖斯终于收拢起了药箱,也从距离蓝天近在咫尺的地方撤开。
蓝天如同大赦般重重吐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那抹心猿意马,“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不多时,外头就突然狂风骤起,惊雷劈闪,暴雨如注。
赖斯瞥一眼屋外,又扫一眼屋内,商量的语气,“要么,我在你这儿,借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