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款步而来,停在了突然出现在木槿园的三人面前。
面对面而立,即便在场所有人心中都翻涌着各自汹涌的情绪,但此刻都心照不宣地沉敛着。
沐园是一片岁月静好的祥和氛围。
“莫小姐,苏小姐。”乔安声音无波无澜,唇角挂着浅笑,面色柔和打着招呼,礼貌又得体。
“乔小姐你好,看来我们都不用互相介绍了。”莫冉眉目含笑着接话。
这话乍听是客气,仔细一揣摩又叫人很难不察觉话中还有点其他的深意。
比如在乔安看来,就是在提醒她,正主回来了,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乔安嘴角轻勾,面色无恙,这点敲打在此刻早已千疮百孔的她看来,不痛不痒。
但莫锴不一样,听闻随即面色一沉。他知道莫冉既然带着苏沐出现在这里,必定有她的目的,而这句话,不光是说给乔安听,自然也是顺带说给他听的。
“姐,你们先回去。”莫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紧蹙的眉宇还是表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怎么,不能来吗?”莫冉眼尾一挑,睥莫锴一眼,意味深长地问。
没等莫锴说话,一个温柔似水的的声音如春风拂过耳畔,“二少,对不起,应该先和您还有乔小姐打声招呼的。”
乔安身体一怔。
这是一个和她近乎相似的声音,只是更加温婉柔和。
说话的是…苏沐。
乔安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莫锴深爱着,她“有幸”扮演过的女人。
一张柔和的鹅蛋小脸,柔亮的黑发披肩,眉目如画,淡淡的一层裸妆干净素雅,唇上涂着极显温柔的豆沙枣红色口红,搭配一身素色套裙,是个婉约清雅,气质如兰的女人。
还有...她身上淡雅的玉兰花香味,和莫锴昨天西装上的香水味,完全重叠。
乔安心中愤懑不解,除了声音、骨像和这个女人有几分相似,其余无论是气质还是神韵,乃至身上的香水味,根本无需多加辨认,就会发现,天差地别。
苏沐是高洁的莲,是崇尚肆意张扬的她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的样子。
他到底对这个女人痴狂到何种程度,才会瞎了眼般选中毫不相干的她,虚情假意上演着情真意切还互托终身的戏码。
莫锴,这个她爱入骨髓的人,亲手给她编织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又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将这个梦击碎,让她体验到了敲骨吸髓般的痛。
空气忽然凝滞。
莫冉显然觉得这个场面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不由垂眸抚了抚指甲,漫不经心道:“怎么没见到乔小姐的两个孩子啊,我前两天来得时候倒是见着了。”
乔安不躲不闪看着这个妆容精致高雅的女人,似是期待着她美丽的红唇中还能吐出什么刀锋般剜心的言论。
“够了。”莫锴声音掷地有声,带着难掩的怒气。
“莫小姐有话不妨直言。”乔安直接跳过莫锴,坦然看着面前的女人。
莫冉对上乔安的眼,仿佛确实在由衷夸赞,“没什么,就觉得你那两个孩子是生得真好,可惜不是…”她故作犹豫状,口中的话在此处打住,嘴角牵起一抹宛若遗憾的弧度。
孩子是乔安的软肋,孩子的父亲是她难言的伤,而现在,成了别人手中朝她挥来的刀。
乔安死寂沉沉的心再度如刀绞,澄澈如水波澜不惊的杏眸中终现一抹难掩的痛楚。
而此刻莫锴的脸色已经不是光用难看就可以形容的了,面色仿若千年的寒冰,冷肃凛然。
“说够了吗!”
莫锴阔步上前将乔安拉至身后,第一次对他一直敬重的莫冉声色厉疾。
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一向知书达礼待人谦和的姐姐,为什么独独对乔安这么无礼刻薄。
显然这声呵止让莫冉也为之一愣。
她没想到,莫锴会当着苏沐的面,不假思索地维护乔安,还是在他看到那份亲子鉴定书之后。
已经情根深重到这种程度了吗?哪怕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不在乎?!
莫冉心中情绪翻江倒海,有了片刻的失神,自己还是回来晚了吗……
气氛终于从原来虚假的平和中转为暗流涌动的紧张。
“莫冉姐,我们先回去吧。”苏沐挽上了莫冉的胳膊,试图缓和气氛。
莫冉纹丝不动。
莫锴拧了拧眉,随即大掌扣住乔安的手,“我们回沐屋。”
回,沐屋…乔安只觉可笑至极,淡淡抽出他握着的手,轻勾着嘲讽般的嘴角后退了一步。
刻意拉开距离的小动作让莫锴的脸色更加暗沉。
“二少,那我和莫冉姐回莫公馆等你。”和风细暖的声音再度响起。
莫锴并未接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乔安。
苏沐脸上滑过一瞬的尴尬和不甘,随即便消逝不见。
饶是一向冷静自持的莫锴,也根本没想好怎么去面对这个自称苏沐的女人,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多余的心思去想。
无情也好,混蛋也罢,他只知道此刻乔安让他整个人心绪不宁。他见不得她不声不响,哪怕哭闹质问也好。
可她偏偏什么都没有,只是下意识的小动作,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即将失去她的慌乱无措。
“乔安。”莫锴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莫冉和苏沐,他此刻的世界中,仿佛只有乔安,而这一声轻唤,带着颓唐和挫败。
苏沐静静站在一边,除了泛白的指节,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莫冉只是深深看了眼莫锴,最后似是妥协,“我们先回去,你早点回莫公馆。”
两个女人离开,乔安依旧倔强地站在原地。
莫锴双眼泛着红,眉头紧锁,不再顾及她的意愿,一把将她横抱起,进屋,抬腿,蹬上门。
门被合上,发出一声叩响,仿佛宣告着什么。
“放我下来。”乔安语气平静。
莫锴将她放下,但依旧将她紧紧圈在了怀里,“安安,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句话,他不知道是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她越平静,莫锴越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我又该怎么办。”这句充斥着无奈和落拓,显然是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