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太阳升起,天边出现了彩虹,一端在这头,一端在那头,不知尽头在何处。
鬼怪异兽确实比人类恢复能力强。苍溪已经苏醒,而陆箬还在昏迷。
孟星河作为最没用的人,只能守着她。他缩在角落里,时刻观察她的状态。
一股股热流不断在身体内溢出,姚清阳的灵力太过充沛,在郢都时有谷遗育帮忙疏导,但离开郢都后,原本被疏导好的灵力随着时间推移,又出来乱窜,像是有一个股火,炙烤着五脏六腑。
本是初春的天气,他却热得冒汗,只好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想要接触更多的风,可以凉爽些。
无意间一瞥,发现陆箬与身上还穿着那身染满了血水的衣服。他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心中暗自吐槽:“那两位契仙厉害是厉害,可就是不会照顾人,也没给陆箬与换身干净的衣服,她身上这身还是湿的,可别千万雪上加霜。”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近了陆箬与一些,可以更仔细地看着她。她精致的五官,安静的睡颜,看起来分外乖巧,惹人怜爱,一点都不像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他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颊,却一触便被烫得缩回手。
这么烫,比他的温度都高,难怪到现在都还没醒。“停车,停车。”他焦急地冲车门外大喊。
马车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只有苍溪探进头来询问,“怎么了?”
“她发烧了,得找个大夫。”孟星河忍受着本身的痛意去单手摸向陆箬与的额头,“都不知道烧了多久了,现在才发现。”
陆箬与也曾受过许多伤,发烧这个词她没听说过,但大夫这个词苍溪是明白的,可伤都处理完了也不需要大夫,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东极山了,那里没有人烟,应该也找不到大夫。”
见苍溪呆愣愣的,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孟星河真是气极了,吼道:“发烧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以陆箬与的情况怕是要烧坏脑子了,她是人,你以为跟你们一样!”
苍溪认识孟星河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发脾气,这一下子还真是被吓愣住了。就连雍和都被惊动,探进头来:“怎么回事?”
吼完之后,孟星河就冷静下来,安慰自己一直鬼怪都不懂人类的病情有可原,他看着一脸懵懵的雍和道:“陆箬与生病了,需要人类的大夫,否则可能会死。”
雍和给人类当了好几十年的契仙,对人类的生活比苍溪明白多了。知道人类的生命很脆弱,除了受伤还会生病,而生病也会要了人的命。可现在又能到哪去找大夫。
他感到很无力,去东极山陆箬与的病情会被耽搁,可若不去东极山,孟星河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孟星河这个人,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眼眶有有些湿润,牙齿把嘴唇咬得发白,明明自己也很难受,可还是强忍着不说出来率先为陆箬与考虑。
这个年轻人还不错,陆箬与为了这个人如此也算值得,“孟公子,谢谢了。我们得先到东极山去。”
孟星河无语,他浑身都在颤抖,“先去给她找大夫,我坚持得住。”
雍和摇了摇头,“一路什么情况您也看到了,我们不能走回头路。这是我们门主的选择,她为了帮你才走到如此境地,绝不能半途而废。先把送你到东极山后,我会立马带门主去找大夫。”
雍和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们继续上路,路途崎岖,马车上越发颠簸,陆箬与一个人根本坐不住,孟星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自己用手臂护住她。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他总是止不住的想,要是陆箬与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回忆起与她过往的点点滴滴。从桃林到英山,从英山到郢都,从郢都到吴城,从吴城再回到郢都,从郢都到如今。他入两次天牢,她两次搭救,他上两次刑场,她一次劫囚,一次陪同。甚至为他入镇远侯府当医女,第一刺客受人追杀。
无论过去种种,是她刻意接近,还是别有目的。此时此刻,都是他欠她太多太多。
又是一次颠簸,陆箬与的脸耷拉下去,孟星河捏着她的下巴缓缓抬起,看着她完美无瑕的脸,荀木除伤痕,他做的事只有这一次对她有利,还是等价交换。
他心念一动,手中出现荀木盒子,这是空文祖师给他的,最后保命用的。
人情债最难还啊!
他抽回扶住陆箬与的手,按在荀木盒的拴扣上,虽然这一打开,东西便再也没有了,但是有多少次他都动了使用这个木盒的念头,最后都是陆箬与救了他。
为了陆箬与值得,何况,也许这东西就是用来救她的。
他下定决心,手指捏住拴扣,忽的一阵颠簸,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是急速地旋转,他一手拿着木盒,一手搂住陆箬与。
随着马车的翻转,马车内的一切都摔得够呛。待到停下,孟星河像是散架了一样,马车的板子压在他的身上。他身下是陆箬与,额角流了血,一双眼睛迷蒙得看着他。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满是喜悦,感觉身上都轻飘飘的。
“可以起来了。”刚才移动压在他们身上车板的那一下,用光了她仅剩不多的灵力,陆箬与才没力气推开孟星河。
孟星河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压在身上的重物都没有了,慢吞吞地先站起来,又搀扶起陆箬与。
陆箬与苏醒过来,是一个好迹象。不过她的身体极其虚弱,要扶着他才能勉强战立。
这时他才想起那荀木盒。
一阵颠簸荀木盒早已不知道掉到哪去了,也记不清最后他有没有打开,那里面的东西到底有没有发挥作用。
他想把荀木盒找回来,四处张望时不由心惊胆战。
四周黑压压的的刺客已经把他们团团包围。
现下之所以他们还没有遭到刺客刺杀,只是因为全都被雍和和苍溪阻挡住。
他撑起陆箬与,在满地狼藉里穿梭,找寻荀木盒。
陆箬与的重量几乎全部靠在他身上,寡不敌众,雍和和苍溪也坚持不了多久的。他必须尽快找到荀木盒,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用。
这里已是东极山的山脚,有风时不时地从山中吹出,时不时地干扰几个刺客。
孟星河和陆箬与两人在一起也被吹得东倒西歪,他踢开破碎的车板,终于找到已经打开的荀木盒。
荀木盒似乎是被摔坏的,上面的锁扣已经损坏,盒身与盖子的连接处有一处断开,盖子错位斜扣在盒子上,露出一角。好在里面的东西还在,非常耀眼。
他捡起盒子,一阵大风朝他袭来,连同他和陆箬与都被掀翻在地。
“你带着盒子,先上山。”陆箬与嘴角流出了血,在她苍白的脸色的衬托下格外妖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留下跟他们做个了断。”
“不,”孟星河及其干脆的拒绝,“我们一起走。这荀木盒里的东西不一般,是空文祖师当初留给我关键时刻保命用的,找个地方躲一躲,看到底怎么用。”
他拉起陆箬与,冲着雍和喊,“撤退。”
刺客逼近,雍和、苍溪和他们被包围在一起。
“交出刹隐令,我们可以放过孟公子。”为首的刺客指着孟星河道。
没等陆箬与回答,又是一阵大风。大风自山中来,气势汹汹,将所有人都卷上天空。
在风中,孟星河一边捂紧荀木盒,一边紧紧抓着陆箬与的手。
他是风水师,能感觉这股风很奇怪,可是在这股风里他体内原本暴涨的灵力被平息,他感觉很舒服,甚至沉迷其中。
不知是他产生了幻觉还是什么,在风中他看见了一道人影,像是神灵在指引他。
东方的风都从东极山刮出来,可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风,传说有神名折丹,掌管风生风出。
那一天的风刮了好久,待风停下,一切皆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