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阿凰亲自动的手?”
外面大雪纷飞,苍穹天批阅奏章的动作微顿,抬起狭长的凤眸,紫色的瞳孔摄人心魄。
昆吾单膝跪在殿内,面无表情,是万年不变的冰冷,语调恭敬:“是,属下亲眼所见,娘娘踏水而去,如履平地,所过之处水化冰,冰生莲。”
昆吾顿了顿,抬眸开口:“主上,娘娘的招式闻所未闻,是否······”
可以利用一番,但苍穹天冷酷阴鹜的眼神让他不禁住了嘴。
苍穹天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不语,那身红衣衬得他深沉惊艳,半晌他才冷声开口:“滚下去领罚!别再让朕听到类似言语,朕如今只想留住阿凰!”
昆吾惊愕地看着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主上这是要放弃一统天下的计划?
宫苑深处,遥见玉叶翩纷。宫墙应闻簌簌,密雪浩若飞花,夜色下的雪似乎更加晶莹剔透。
都说茶与茶器,乃至一花一物一香,都是天地在心田时,凝缩与温沁。
是夜,九宫血凰与苍穹天二人于凌霄殿梅树下品茶闲谈。
梅花的色,艳丽而不妖。梅花的香,清幽而淡雅。梅花的姿,苍古而清秀。那艳烈的红色在冰天雪地里热情绽放,丝毫不为寒冷所动!
苍穹天为她倒上一杯清茶,红梅氤氲中衬得她容颜如画,不似真人。
一寸冰绡一寸痴,疏影暗香欲何之。恨我归来眉山乱,素心瘦骨饮相思。
这话说得是不错的,苍穹天这辈子都不敢想象,他居然也会有这般闲适恬淡的时候。
“少寒?”
耳畔传来九宫血凰的呼唤声,他才恍然惊觉,抬起妖冶深邃的紫眸看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少女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淡,却捎带着几份郁闷。
他笑了:“阿凰,你方才说了什么?”
九宫血凰皱着眉头喝了口茶,无奈地看着他:“你果然没听!”
苍穹天看着好不容易带着几分娇俏之色的九宫血凰,不禁仰头朗声大笑,笑声盘旋在凌霄殿上空,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盘腿坐在凌霄殿屋檐之上修炼的昆吾惊讶地看了一眼寝殿方向,他自小便跟着主上,从未见他这般开朗舒心的笑声!
九宫血凰将茶杯送到他面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方才是问你宫里是不是有一个姓名中带水的妖族人。”
此话一出,苍穹天动作微顿,紫眸内划过一抹暗光:“你见到了?”
“没有。”
苍穹天惊讶地挑了挑眉:“那你怎知?”
九宫血凰接过那杯茶,但笑不语,良久才不问反答:“你就说有没有吧?”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无奈回答:“有,名溯舟,是个男妖,现在在太医院当差。”
九宫血凰不禁一怔,心下一阵复杂,没想到当初闻见的酒香竟是从他那里飘出来的!
“你手底下就没有正常人吗?”
“嗯?”
“我离宫那天见得最后一个人是昆吾,那日我便观他有大凶之象,让他离姓名中带水之人远些,我原本以为那人是个女子,没曾想竟是男子!”
苍穹天手指轻扣这那白玉桌,若有所思地看着凌霄殿的雕梁画栋,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男子怎么了?”
九宫血凰见他实在不明白,只好转移了话题:“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清谈会的与会名单可下来了?”
苍穹天眸子微闪,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九国名单已经到了,其他三域还在探。”
“捡几个要紧的说说。”
“东临三人,帝重华,冷若离,夜宿,帝重华已达聚星阶巅峰,冷若离陨辰阶中期,夜宿陨辰阶中期,值得一提的是,帝重华命星乃是天孤星。”
九宫血凰微愣,神色微变:“天孤星?”
她回忆起初见帝重华时,他虽长相俊美,但眉宇之间多见阴鹜孤高之色,这是个危险人物,天孤星一向孤傲冷血,这样的人要么不得好死,要么舍弃一切走上巅峰之路!
因为天孤星此生必要舍弃穷奢极欲,谁都不怕,甚至连天道都想斗上一斗!
她叹息了一会儿,半天才冒出一句:“帝重华不成神,便成魔!”
苍穹天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下突然冒出几份不安,她对这些星宿了如指掌,那是否也能猜出他的命星?
垂眸掩下不安,接着道:“如你所料,北楚那边只有司祁连一人,他修为与帝重华一般,乃北斗七星之一的天枢,擅长剑术,有一剑破光阴的美称!顾乾那边也只有太子顾衍前来,他乃天杀星,今年十九,修为陨辰阶中期。”
九宫血凰白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青碧琉璃茶杯,思虑道:“司祁连光是命星就压了帝重华一头,想必他是有特殊原因无法晋级,否则凭借他的天赋,不可能至今依旧是陨辰阶。”
至于那顾衍,天杀星命星,天赋修为已经是同辈人中的翘楚了。
她这般通透让苍穹天微惊,对于他来说,九宫血凰的修为如何他并不了解,他修为如何,九宫血凰也不了解,他们似乎并不在意。
这般反倒让苍穹天心里没底。
他只能强行收敛着心神替她解释道:“他是没有找到剑道。”
九宫血凰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即墨临渊今年二十八岁,是否会前来?”
“会。”
她饶有兴趣的问:“为何?”
苍穹天紫眸微眯,风轻云淡地笑着:“因为即墨青衣不会来,他手底下有个徒弟,名楼柒,天微星。这次青澜只能由她一人前来。”
九宫血凰微叹:“也是,虽说是清谈会,也难保九国中人受委屈,便是死个人,恐怕也没人敢吱声。”
苍穹天紫眸眸底蓦然划过一缕幽深之色:“即墨临渊是天魁星,修为在十年前便已达到了陨辰阶中期,如今修为未知,不容小觑!”
“比起这个,我对昆吾几个更有兴趣!”
九宫血凰眸子微亮,口中振振有词,字字珠玑:“钦则擅长排兵布阵,风水阵法,掌刑法,应当是天捷星吧?无忧少年将军,名震九国,想来应当是天损星,听雨乃九宫一族旁支后人,他是木系异能行者,至于那昆吾,我是想也想不到,而就天象而言,天捷与天损不断聚拢,唯有他们身畔有三大命星尚不清晰,我猜,有两颗分别属于你与昆吾,除此之外你身边必然还有一位高手,至今隐姓埋名,未曾出世,不为九国人所知!”
说着,九宫血凰突然陷入沉思,他身边这么多能人异士,一统九国乃是指日可待,可他至今未对周围国家动手,甚至心甘情愿地遵守清谈会契约,这是为何?
再者,他的命星······太过诡异,无法判定是哪颗······但也绝对不弱,甚至凌驾于天枢之上!
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那些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难以捕捉!
语落,周围寂静一片,九宫血凰从深思中回神,甚至都能听到不远处梅花轻落的声音,而有一道炙热的眸光愈发灼热。
不久,目光的主人便叹了口气:“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九宫血凰淡笑道:“非我无所不知,只是你们这里的人虽然借助星辰之力修炼,但对星象熟悉之人似乎并不多。观星可窥天命,避祸端,不懂得观星,自然也就猜不到那般多。”
苍穹天蓦然伸手,一只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搂入怀中,精致的下巴放在她脖颈处,微叹:“我到底娶了个怎样的女子?”
九宫血凰想什么便问什么:“那你为何迟迟不对九国动手?”
然而,此时苍穹天已然不想回答她了,只将她打横抱起,就连长袖将茶杯抚落雪地都不管。
“明日再告诉你,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
“不行,现在说,唔,苍少寒······你放肆······”
翌日,清晨盛雪如院以藏,草木皆素裹风华,雪至盛,飞漫天,万物潜藏,御寒正当时。
在这苍月城里,皆是钟鸣鼎盛之家,独揽恢弘,驶于苍茫,银雪堆得极为厚重,似要在这古老的皇城留下惊鸿一瞥的痕迹。
九宫血凰起身时,苍穹天已经上朝去了,她自己一人坐在凌霄殿外昨夜品茶处,盯着耀眼的梅树出神。
手里是苍穹天让昆吾送来的,她脑海里是昆吾冰冷不满的话语。
主上布了六年的天下大局,为了你,说放弃就放弃了!
九宫血凰抿了抿唇,眸光看着那与那抹红衣一般惊艳的雪梅,心下微动:“忻云,红尘,你们跟着我沉寂多久了?”
景忻云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禁怔然,但还是温声回道:“回主上,三年。”
她淡淡的笑着开口:“那你们可愿再与我闹一闹这片大陆?”
景忻云与血红尘对视一眼,疑惑地看着九宫血凰,只见自家主上沉寂已久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他们熟悉且陌生的光,光的名字叫野心!
景忻云默默行了一礼,眸底闪烁着莫名的光,整个人突然变得凌厉了两分:“请主上容忻云一晚,好好部署一番。”
只那一瞬间,景忻云便恢复如初,似乎依旧是那个不像护卫的世家公子,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不久,一位白衣男子悄然消失在这奢华的皇宫之中。
一旁的血红尘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家主上,突然问道:“主上是为了陛下?”
九宫血凰手指轻轻点上的一抹雪梅,嗓音意味不明地开口:“他既然有心,我助他就是了。”
毕竟,爱一个人,就是一直想要为对方付出,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站在他的身后一直支持着他,在他不开心或者处在低谷的时候一直陪伴着他。
真心的爱可以跨越生死,能够超越世间万物的一切,纵使拥有整个山河,只要喜欢,就可弃山河而去奔向他,也可一统天下与他比肩。
九宫血凰的野心向来不大,只要一笠烟雨,方寸天地,她便能怡然自得。
而如今,她的野心也不大,也就他和天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