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悬天边,忠目可辨,古渡东南岸,若稼若圃园。
天之彼岸,彼岸东南。
云染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东南极致,那就是星辰祖师的出生地,也是天中墓的原创始地。
晚霞漫天,一弯彩虹,从一座雪白的山峰接连向艳红的天际。
耀眼的五光十色和雪白的祥瑞光泽交相辉映,璀璨了一地的霞光,让整个鸢尾红地都笼罩在一股梦幻的色彩之中,仿佛九重天之上的宫阙。
云顾延挥手,眸光深沉的吐出一口浊气:“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散了吧。”
众多长老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该说的大事小事都已经汇报商议完毕,没有一个人再继续开口。
“那就退下吧。”云顾延起身,着一袭墨黑色麒麟长袍,高大壮硕的身躯站在雪白的大椅之前,殿外的霞光弥漫而入,在那张刀削斧刻的俊美容颜之上,映出一抹艳绝天下的冰冷之色。
“是。”众位弟子长老应声之后,陆续退下。
云染歌站起身来,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身姿。
果然是到哪里都事情不少,如今在鸢尾红地,看整个亘古大陆的形式就越加深入而清晰,但同时也复杂也不少。
正在众人离开的时候,一老者步伐匆匆,却是从侧边的位置,朝这边阔步靠了过来。
“太子殿下。”那人看了一眼云顾延之后,在云倾尘的身边低语。
云倾尘眉宇之间各种情绪交织而过,最后朝那人挥了挥手,神色温润深邃:“嗯,知道了。”
那名老者躬身退后迅速离开。
“父亲,刚收到那边人的传信,经过这些天的调查,似乎在西谟药王阁见到了那东西的踪影。”云倾尘看了眼众人离开的背影,在大殿之中只剩下他们四人之后,才向云顾延开口。
“确定!?”云顾延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面目之上有欣喜,有激动,更有阴郁的纠结。
云染歌眨眨眼,很是疑惑:“什么东西。”
老爹在找什么东西?而且,好像十分在乎的样子。
云倾寒看了云染歌一眼,星灿的眸光微深,沉吟着缓了缓之后才道:“是能修复神魂的东西,我们刚收到稍微确切一点的消息,药王阁有。”
“修复神魂。”云染歌心脏都是微微一跳。
能修复神魂!难道是结魂草?云染歌激动的难以言喻,若是药王阁有,即使是抢,她都得给母亲抢来!
“可是……不对啊。”激动了没多长时间,云染歌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秀丽的眉头都狠狠的皱了起来:“母亲的神魂都没找到在什么地方,怎么修复?”
想要修复神魂,那也得先找到那缺失的神魂碎片啊。
云倾寒面色猛地一僵,云倾尘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最为恐怖而阴沉的还是云顾延,面色沉寂的阴云密布,浑身都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怎么了。”云染歌意识到了不对,口气都仓促了许多。
看了看满脸铁青的云顾延,又看了看沉默的云倾尘和云倾寒,云染歌是真的急了:“怎么回事,倒是说啊!”
云倾尘扫视了云顾延一眼,最终是他开口,声音带着点点无奈和沉重的色彩:“歌儿……”
微微一顿之后,他才叹息着继续道:“母亲仅剩的生命迹象,在飞速的流逝,如今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云染歌清眸瞪大,心脏都是咯噔一声。
云顾延浑身阴云密布,但是,也有些无力回天的疲惫绝望之色,但或许是因为在云染歌面前的原因,在极力的压抑着,袖中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吱作响。
“小妹,你先别着急。”见云染歌有些激动,云倾寒赶紧出口安慰。
云染歌声音凌然:“大哥,说清楚。”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怎么冷静?
云倾尘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也就是说,母亲现在的情况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若不将这最后一抹生命迹象维持住,即使是之后寻回了神魂碎片,也是回天乏术。”
可是,父亲上一次几乎废了全身的功力才挽回母亲一丝生命迹象,再一次谁都不能保证能否这般幸运,他也是极尽全力的在想办法,但十几年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云染歌脚下来回走动,红衣带起一阵清风,半晌步伐徒然停下,她蓦然抬头:“爹,等我几日,我有办法救娘亲。”
于是云染歌有火急火燎的来到九重殿地牢。
走到地牢门口,云染歌脚步骤然顿住,地牢里的阴暗血腥将云染歌张扬绝美的容颜衬得冰冷复杂。
云染歌整个人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半晌,才动了动僵硬冰凉的娇躯,抬起步子向地牢深处走去。
她一身红衣犹如鬼魅一般,不理会地牢里充满尊敬的称呼,只是神色麻木地穿梭在黑暗狰狞中。
她缓缓抬眼,两道身影映入血蓝色异眸。
他一如既往,黑衣血眸,波澜不惊,犹如地狱恶魔。
就连初雪衣也一样,依旧带着淡淡地笑容,轻声道:“你来了。”
似乎并不意外。
云染歌不语,默不作声的打开地牢的门,走进去。
在一步一步接近君寞殇身边的时候,云染歌看着处事泰然,面无表情的君寞殇,恍然大悟。
受尽苦难而不厌,方为修罗之道。
君寞殇只是恰恰走了这条众人所不能接受的道路而已。
君寞殇或许只是被人控制了?
这样的猜测让云染歌的呼吸骤然一滞,她手指微微颤动,默默地看着盘腿而坐的男人。
“对不起。”
黑衣男人蓦然睁开血瞳,措手不及,阴森麻木地血色瞳孔中划过一缕愕然。
初雪衣也怔愣在了原地,意外地看着云染歌,没想到她会突然道歉。
“你说什么?”
云染歌垂眸,再次重复:“对不起。”
君寞殇勾起一抹邪气的淡笑,苍白地脸色却骤然一默:“为何?”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过去,不该以我的标准评判你的行动。”
“你如此是为华夏异能行者所逼迫,我更不应该对你恶语相向。”
“你虽血洗隐世,却从未伤害无辜百姓半分;你虽无情冷血,却从未想要杀我。”
“每个人都有修炼之道,你只不过是走了自己的修罗之路,选了对自己有利的道路,隐世待你不义,你便没有保护隐世的职业。”
云染歌清淡如水般的声音击打在君寞殇心头,让他久久不回话。
他低着头,轻叹:“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云染歌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初雪衣:“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初雪衣笑笑:“结魄灯。”
云染歌点了点头。
初雪衣站起身,灰蓝色的长发划破空气,带出隐隐灵光,他眼眸清澈通透,似乎遮蔽万丈红尘。
他挥了挥手,一盏淡绿色的琉璃灯便出现在云染歌手中。
云染歌垂眸皱眉,有些纠结。
突然,一片阴影投下,手腕一紧,她抬眸看去,君寞殇已然出现在了云染歌身前。
他说:“杀了我。”
云染歌抬头,有些不可置信,杀了他?
见她犹豫,君墨殇血色眸子微冷,邪气凛然的唇角掠过一抹讥讽轻嘲:“怎么?不敢?舍不得?云染歌,你知道北楼炎冥为什么会历劫失败吗?你知道你母亲为何会变成这样吗?你知道是谁追杀了夜枭让他重伤吗?你知道是谁毁了百里暮白的肉身吗?你知道轮回之术是谁告诉月君离的吗?”
云染歌睁大了眸,定定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一连五个质问,让她的大脑停止思考,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君寞殇就给了她雷霆一击。
“是我,都是我干的。”
君寞殇浑身散发着冷意,步步紧逼,犹如地狱修罗,万年邪魔。
“是我差点杀了北楼炎冥和百里暮白;是我故意让月君离重生,从而利用他窥探天机;是我让你母亲魂魄不全,至今命悬一线,处于生死边缘。是……”
“噗嗤——”
君寞殇根本来不及说完话,一柄漆黑色的长剑穿透他的心脏,血液顺着长剑流至剑柄,染红了云染歌纤细白皙的小手,冰凉得很,一直凉透心扉。
云染歌眼眶微红,一行清泪顺着她绝美细腻的侧骨滴下来,滑到她苍白干涸的唇角,苦涩极了。
就此时,牢狱的门被人打破,北楼炎冥和九宫天遗闯进来,两人一愣,对视一眼。
君寞殇脸色迅速变白,但他还是弯了唇,血瞳中映入北楼炎冥的影子,略带深意,意味深长。
这个人就算得到了她又如何?华夏的那些老家伙又怎么会允许让他们的女帝嫁给一个……万恶不赦的恶魔!!
他又转眸,缓缓伸出苍白的双手,一手抚上她的小脸,一手逝去她的清泪,唇带出一抹温柔和安逸:“这就对了,你是女帝,不该对任何人手软。咳咳……”
他咳出一口血,摇摇欲坠,幸亏有初雪衣扶着他,他唇角染血,却不难看出他很愉悦。
不该对任何人手软?
北楼炎冥和九宫天遗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
云染歌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手掌的鲜血。
君寞殇双手缓缓握上她握剑的手掌,一边拔出死剑,一边轻声吐出一句:“云,咳……对……对不起,我……食言了。”
死剑离身,带出几抹鲜血,妖冶的血珠在空中开出几朵绝美妖艳的花朵。
云染歌干巴巴的问:“那样,你会永不安息的。”
君寞殇修长的手指抚上云染歌的眉眼,勾唇:“我……早就永不安息了,为了你,我甘愿。”
“如果可以,我愿意你把我当成踏脚石,过河拆的桥,向上爬要踩的尸骨,活该千刀万剐的罪人。但我知道你……不会。”
他费力吐出最后两个字,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地缓缓倒下,云染歌下意识伸手,却只是抓住了一片墨色衣角,这几句,犹如致命一击,云染歌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北楼炎冥上前一把将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姑娘搂入怀里,缓缓将她的泪水拭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云染歌呆愣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张脸,修长凝白的手指尖却穿透了过去,他苍白的脸庞开始变得褪色透明。
君寞殇的目光温柔而炽烈,双眸里满是爱恋,默默凝望着她,薄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话,但没有声音。
骤然间,君寞殇周身白色光芒绽放,下一秒,他就瞬间破碎成了千只血色骨蝶,化为了一阵蝶舞雨结。
蝶群缓缓聚集,化作一只血色地狱凤蝶,那只凤蝶停滞在云染歌的指尖,翅膀微震,滑出绝美而又危险的弧度。
我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你,以我君寞殇独有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