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司徒霏的意料,再来这里之前,他以为自己受到的挫折会是那些千夫长不同意。
其他地方的千夫长姑且不说,这里的千夫长就没有一个不是老油条,在这种没有圣旨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完全同意。
可是他们这次居然全部同意了,相反的是那些很好说话,很听话的百夫长拒绝了。
一开始他还不是很明白,后来看见了那些百夫长们的神色,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些百夫长虽然知道司徒霏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是压不住自己上头的那几位千夫长,不想要插手这些事情的想法。
按照司徒霏的猜测,那些千夫长虽然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最多也是和那些百夫长说一些“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要和我说反话”之类的话。
这不是大郑军队里面能够经常遇见的问题,但是这是西北军和各郡私军与兵部直辖军队相处时,经常会遇见的问题。
在他还是个少年时,在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士兵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道理。
他知道这是属于每一个人的趋利避害,可是他不理解,只是随着见过的次数和见过的人增多,少年也不再是少年。
那些当初的所有不理解,湮没在时间的场合里,其实很多道理不是年少时期不懂,只是懂了之后,就不年少了。
司徒霏其实说的很委婉,没有说自己的推测,而是说根据西北军的情报调查,需要他们最近这几日开始暗中准备,停止手下的农活。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诸位,根据探马的调查,陇右县附近有兵马调动的情况,需要诸位一同协防,诸位手里的农活等过几日再忙吧。”
他还解释了这些事情,说到底很不像他这种职位的人,应该和这些千夫长或者百夫长解释的。
司徒霏难得脸上露出来一个笑脸,和那些千夫长和百夫长说道:“你们继续讨论,劳烦赵将军和申将军陪我在这附近逛一逛,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两位将军,虽然能够让自己手下的那些人给司徒霏使绊子,可是自己是不敢说那些不答应司徒霏的话的,司徒霏又不是那种过分的要求,他们就更加不敢说了。
司徒霏走在前面,那两位将军走在后面,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地方,司徒霏嘴角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司徒霏虽然让千夫长畅所欲言,可是他们又哪里真的敢畅所欲言,等到三人都出了房门,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些人才开始继续讨论这些事情。
说是讨论,可是现实却是,就只有那些千夫长的对话,那些百夫长想要插上话,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大郑以武兴国,对军队的控制,自然而然也是极为看重的,其中最为严格的,就是上下级关系,不同的军营之间或许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同一军营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是那种奴隶和奴隶主之间的关系一样。
司徒霏走在前面,后面的两人虽然称不上诚惶诚恐,也算得上小心翼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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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穿了一件平日里的衣服,是京中子弟最常穿着的锦衣,京中少年喜欢鲜衣,他这身也是锦衣,却显得过分朴素了些。
司徒霏黑衣如墨,剑眉星目。一根玉簪别住头发,让冷漠的男人身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他本来想装作热情的样子,可是习惯了,就还是冷淡地说:“这里平日没什么人值守吗?”
申超回答说:“最近这几日是由着我们几个看管的,平日是由着军所里面的人轮番值守的。”
他不清楚司徒霏突然问这些问题,是出于什么目的,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司徒霏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进行了下一个话题。
“你们两个,怎么看待我今天说的事情。”
申超沉思片刻后说:“大人今天说的事情,我们二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大人的公文不妥,我们只能够慢慢商讨,可是那些兵痞子,我们也没什么办法的。”
“你们是把我当傻子吗?”
申超连忙回答道:“大人何出此言,大人是司徒上柱国的长孙,在西北军又颇有威严。像大人这样的人,整个大郑都找不出来几个。”
司徒霏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们两个,他的身子没有转动,在二人的眼里,好像被一头狼盯住了一样。
司徒霏知道他的名声不是很好,他在军中做的很多事情,在别人眼里,都是靠着司徒正德的帮助。
就事论事,整个大郑朝堂上,只有那些地位颇高的大臣和西北军军中的人,才知道他的真正实干。
司徒霏还以为这两个人的位置,或多或少能够看明白一些事情,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和那些人没什么差别。
司徒霏冷笑道:“看来和你们两个说这些,就是在对牛弹琴不假了。”
“你们为什么不想帮我,实话实说。”
“大人在说笑了,我们不是不帮,是实在帮不了,手下的那些军官,他们都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我们才来这里不过半年。”申超说道。
“以下犯上者,必诛杀。”
“大人……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说的算的,所以……”没等他说完,司徒霏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觉得打输了会怎么样?”
许久没有开口的赵其,辩解地说道:“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仗还没打起来,也不会打起来,胜负不用说。”
司徒霏看向他,他自然知道赵其的言论是什么意思,大仗打不起来,他们也就不用出手了,说到底还是不想出手。
他冷冷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可以输,甚至于连长关也可以没有。
你们可以让这些人在这里等死,却不想因为我的指挥,让你们承担风险。
也是,我们可以输,可以输得彻底,不要说长关,潼关没了也可以,长安城没了也可以,和几十年前一样。
只是我希望你们知道一个道理,我们率领的不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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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也不是石头,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们可以输,可是我们不能让他们等死。
他们的父母还在等他们,我无所谓死不死在这里,因为我是司徒家的人,可是他们不行,他们要活在这里。
这是战场不假,注定要残酷一些,可是你们还是人!
此处不是你们的地方,是陇右人的地方,你们后面还有陇右的百姓。
你们可以有私心,那些人也可以有,可是不应该为了某些理由,放弃这里的人,今日我需要借取二位的官印,不借也可以,我无刀也可杀人。”
司徒霏平静地说完话,他很愤怒,声音依旧冷静得很,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在愤怒的同时,会一直保持着冷静。
这两个人不可能会在意秋收的成果的,秋收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会有一样的营收,这是他们不想作为的借口。
那两个将军自然是没放在心上,司徒霏虽然品级比他们高,可是年纪毕竟还小,说这种一腔热血的话可以,做出事情就不大可以了。
赵其笑着说道:“大人说的话都很在理,只是说起来没什么必要。大人还年轻,不懂得官场上的道理。
那些话和我们说说就罢了,和那些老兵痞说这些话,都没什么大用。”
司徒霏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副和善的笑容,像极了一个邻居家的少年。
赵其看着司徒霏的笑容,以为司徒霏是听明白了自己的道理,“大人还是不懂得咱们军中的道理,若是早懂了,也就不会觉得我们是在玩笑了。”
看着赵其的脸,他说道:“夫圣人昔年所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掀起袖子,把怀中的文书和信物大印全部取出,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二位讲不通道理,自然而然也就不用讲道理了。”
他知道,与其这么和两人来回打太极,还不如早些出手解决问题。
等到事情结束了,他自己会请罪的,至于这两个人会不会被他打死,和他无关。
他会不会下狠手,这取决于这两位的态度。
就在他摆好架势的时候,拍手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身着锦袍的老人走了出来,“不愧是司徒少将军,年少有为,气势非凡。”
司徒霏记得那个声音,于是停手后说:“林郡守怎么在这里,郡守不应该在郡城处理公事吗。”
“最近边关不太平,本官过来看一看,这不,今日才到这里,就和司徒少将军打了个照面。”
司徒霏眼前之人名为林晓,天水郡郡守。
两个人是忘年交,只是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好了,你们两个去把人都喊回来吧。本官的话,你们还是可以听的吧。”
他走到赵其身边,“你们就这个台阶下吧,这小子已经报告皇帝了。本官是为了你们好,他有些功夫在身上,你们打不过的。”
“听大人的吩咐。”赵其低头说道,申超随后也是这样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