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给萧荀分析:“北楚小朝廷不过弹丸之地,且军队,官吏,钱粮样样缺乏,一只脚就能将其碾碎,旁的不说,兖州流民,他们该如何解决?如今我们应该做的,是图谋荆州!”
益州北方有蜀道天险隔绝,不能轻易出兵,南楚若想扩大地盘,便只有拿下东边的荆州,再向北向东扩张这一个选择。
可这战争,在去年年底就胶着住了,南楚兴师动众,并未取得想象中的成果,反而耗费颇多钱粮,最好只好罢兵修和。
对此,萧荀对玄成提出的,“南图荆扬,北上兖青”的计划,不是很满意。
“如此一来,岂不是看着北楚坐大?”
玄成沉吟了一会儿:“倒是还有个办法,可以将北楚扼杀,只是这代价嘛,恐怕陛下给不起。”
“什么办法?什么代价?”
“勾结羌胡,让羌胡大单于北宫延玉,发兵并州!”
“什么?!”
“陛下,并州的北地精骑,有‘北地屏障’之称,是阻挡羌胡铁骑的最强军队,若是并州陷入鏖战,你说这北楚朝廷,是救,还是不救呢?若是不救,待羌胡挥师南下,直捣京都之日,就是北楚灭亡之时!若是救,北楚可就被拖在战争的泥潭中,抽不得身了!”
玄成对北地军名义上的统帅李越早没指望,这人要是靠谱,能让一万北地士卒南下帮助萧瞻收复京都?枉费他当初费尽心思帮对方谋下这么大一个肥差,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萧荀高兴地大笑:“道长好计策!”
“说起来,朕和这北宫延玉,还有一段交情。当年朕和小妹流落胡地之时,差点就被羌胡抓去当了奴隶,北宫延玉带着胡骑在郊外狩猎,偶然得知朕的身份,便将朕接入王庭,奉为上宾,并于数年之前,找机会将朕送回大楚,如此,才有朕遇到道长,成就大事的机会。”
北楚,京都。
萧瞻登基的第二天,一队骑卒,压着一辆囚车,绕着皇城巡游。
囚车里是个乞丐,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国公尹况。
尹况本来驻守潼关,在流寇袭来之时,竟敢公然弃关而逃,以至于十万流寇军,不费吹飞之力,涌入京都。且此人十分贪婪,逃跑之后,还舍不得曾经置办下的田产,一直在京都附近的庄园里徘徊,直到前段时间,北地军南下收复京都的时候,被一支小队发现行迹可疑,活捉起来。
他被押到萧瞻面前时,痛哭流涕,连声求饶:“陛下,臣只是个乞丐,无德无能,天降大饼成了国公,让臣带兵作战,臣真的做不到啊!”
萧瞻怒不可遏:“所以你就跑了?任由流寇军肆掠京都?”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萧瞻特意等到登基之后,才公开处决他,京都百姓的怒火,需要一个宣泄口,那就从你开始吧!
游街示众结束,囚车被拖到北阙门口,同行的官吏高声宣布皇帝对尹况的处决:“具五刑!”
具五刑,指黥面,割耳,挖眼,割手,砍头,让人遭受五种酷刑而死。
诏令一出,无数百姓把石子、烂菜叶子砸到此人身上,并大声咒骂起来。
萧瞻和成楹站在城楼上,观看行刑的场面,画面血腥,残暴而污秽,他却一点不觉得解恨。按照萧瞻的话来说:“无才无德,却手握大权,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恶。”就跟他的皇帝老爹一样。
但是吧,不是你的东西,终归是握不住。
宁平帝昏庸了一生,最终的结局,也为自己的昏庸做出了偿还。
宁平帝死后,萧瞻给他上的谥号是“愍”,这是个恶谥,在位期间遭遇外患曰愍,使百姓死伤曰愍,在位期间连续发生水旱天灾曰愍,灾害和暴乱同时发生曰愍。
“陛下,我们回去吧。”
行刑结束,百姓一片欢呼,成楹垂下眼睫,拉了拉萧瞻的衣袖。
“好。”萧瞻握住她的手。
处置完尹况这个首恶,萧瞻并不满意,他亲自去了一趟潼关。
如今的潼关,由他手下的三千封丘士卒镇守,但这里不仅有封丘兵,还有被武邑带队捕获的五千流寇俘虏,以及那日没有作战,直接开关投降的一万潼关兵。
萧瞻做了两件事情,其一,收编流寇俘虏。
其二则是针对原本的潼关军:“从伍长开始,所有官吏,由底下士卒指控,当日弃关而逃者,抽十杀一!”
从伍长到偏将军,官吏至少也有一千多人,抽十杀一,百来个人头滚滚落地。
至于余下的潼关士卒,则被重新收编,分到武邑或者沈宏伯手下。
就这样,萧瞻开始了他血腥的整改之路。
几日后,一道政令出了皇宫,令满京都的豪强们大惊失色。
“陛下在皇宫中发现一摞京都豪强、朝中老臣与伪帝萧荀暗中勾结的书信!今奉上意,将这些人统统投入大牢!论罪处置!”士卒们手持长矛,冲入豪强的庄园,不由分说,将家主嫡子们逮捕起来,拖走了。
这番操作,看得朝中诸卿一头雾水,连成楹也不明白萧瞻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说萧瞻痛恨背叛,要将叛徒一网打尽,可这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皇宫被流寇们洗劫一空,哪里来的书信可发现?分明是萧瞻栽赃陷害嘛。
难道是萧瞻想铲除异己?那只朝对他不满的朝臣下手即可,何必连没有为官的豪强也算上呢?
怎么看,都有些滥杀无辜的意思。
成楹怀揣着一肚子不解,进了温室殿。
面对成楹的疑惑,萧瞻只让她坐下,听他慢慢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豪强,连那些老臣一起,未必真的就与南楚勾结私通,但他们手里有土地,有庄园,有牲畜,有桑麻,有仆从,有佃农,光是冲着这一点,我就非杀他们不可。”
“为何?”
“楹儿,不把这些豪强打杀一番,我拿什么东西,奖赏给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府库是空的,半个大钱都没有。豪强家里有金银,有粮秣,我只能以这种血腥暴力的手段,把他们的钱财收到我的手中,然后借此,开启一个全新的局面。征战天下,打的都是钱粮啊。”
萧瞻冷声道:“况且,豪强们并不算什么错都没犯,我前些日子,让人重新测量了一下关中的田亩,你可知这些豪强,从前少上报了多少土地?整整六千顷!”
要说这流寇洗劫京都吧,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从前萧瞻不好朝豪强们下手,如今流寇们反而帮他完成了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