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照太子殿下这样说,她岂不是堂而皇之入宫了?可她的身份……
遂婉拒道:“谢殿下关心,侯府收拾起来也不算麻烦,臣就带着几个侍卫住些日子,随便收拾几间空屋子,够住就行。”
太子:“那怎么行,你身体现在这么虚弱,饮食用药都要注意,靖宁侯府那些下人照顾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哪还能兼顾你?你的侍卫们可以回侯府,但你得进宫,好好调养一段时间。陛下下过谕旨,要是再找借口,可就是抗旨不遵啊。”
成楹遂闭了嘴,最后默默问了句:“殿下,那臣可以带侍女吗?”
萧瞻犹豫了一下,成楹的两个侍女别的不说,忠诚度还是蛮高的,就让她带着吧。
不多时,马车驶到宫门口,萧瞻拿起厚厚的披风,裹在成楹身上,披风连着的兜帽边上有一圈毛绒绒的黑色领边,衬得她本就瘦小的脸庞小小一团,两只眼睛又大又亮,身材更是娇小异常。成楹身上穿的衣服其实挺厚实,被这样厚重的披风一压,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眼见太子殿下还要再加一层披风,她赶紧抬手拒绝了,抢先跳下马车,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痛并清醒着。
宫道两旁,禁卫披坚执锐,神情肃然,萧瞻引着她往里走,两队宫人跟在旁边。
成楹心里有些不安,扯了扯前方太子的衣袖:“殿下,您不用先去面见陛下吗?”
老爹肯定是要见的,但是太子觉得先把成楹安顿好比较重要,京都昨天下过雪,地上有些湿滑,他停下脚步:“等父皇召见我的时候再说吧,我先带你去你住的地方。”太子这一等便没等来皇帝的召见,陛下修仙修得飘飘欲仙,全然想不起靖宁侯是哪座山头上的蒜,根本没把她入宫养病的事情放在脑子里。
成楹想说不必麻烦,派个宫人领她过去完全足够,可太子殿下脚尖一提,走得飞快,她这话遂没机会说出口。
她跟着萧瞻来到临福宫。
十几个宫女和内监排列在宫门口,恭候新主人的驾临。跟动辄可以容纳数千宫人居住的东宫,凤懿宫相比,临福宫算得上小巧玲珑,只可居住百来人,但难得的是,卧房里的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四周生着火炉,冬天即使赤脚走上去,也不会感到寒冷,十分适合成楹这种怕寒的体质。
“你看看,若是缺什么,让宫人们添置就行。要是觉得宫人少的话,可以直接跟全福说,或者告诉我。”
“多谢殿下为臣想得如此周全,不用再麻烦什么了。”成楹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受冻而感动不已,对其它东西都不在意,当下弯腰作揖,真情实意地感谢了太子一番。
“那你好好休息吧,孤走了。”
萧瞻送成楹回到殿内,看到她欢喜的笑容,心情大好,一出临福宫,就往凤懿宫的方向去了。
半道上,遇到皇后的凤驾。
“母后。”
他微笑着加快脚步跑上前,先躬身一福,给母亲报了个平安,皇后瞟了瞟临福宫的方向:“你把人接进宫了?”
太子扬起眉,神情中满是喜悦:“那是当然,母后,儿子出马,什么时候失败过?”得意过后,忙不迭拍起皇后的马屁,“多谢母后帮忙布置了临福宫。”
皇后:“你有什么可乐的,不过是才把人骗进宫来,八字还没一撇呢。”
“母后,瞧你这话说的,好似儿子我是个坑蒙拐骗的混蛋,要占人家姑娘的便宜一样。”
“难道你不是?”
“母后,哪有您这样说大白话的?”
皇后冷笑:“好孩子,不是母后我打击你,实在是你高兴得太早了。”
太子爷翻了个白眼。
皇后不怎么看好太子喜欢靖宁侯这件事情。虽然在回京之前,太子便千里迢迢寄回信来,跟她坦诚了对成楹的感情,希望皇后能帮帮忙。自从经历过陆嫣柔的事情后,皇后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倒是没有反对,但是她一想到入宫的另一个陆侧妃,以及自己的前半生,再看看层层巍峨的宫墙,便很难不对儿子泼冷水。
知子莫若母,身在皇家的太子,萧瞻追求的感情太难了。
在临福宫住了几日,成楹从榻上起身,深感自己的骨头快要化在这富贵温柔之地了。
宫里温暖如春,她一待在内室,便不想再出门。宫女们乖巧可人,一静一动皆有规矩,比侯府的侍女有教养,尤其会干伺候人的活儿,无论是衣服饮食,亦或是药汁茶水,都会及时预备妥当,她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太医们一日问两遍诊,有人负责专治旧疾,有人负责调养身体,以至于成楹有种自己已经七老八十岁,走路都需要人抬的错觉。
怪不得谁都想当人上人呢,她不禁喟叹,皇家拥有世上最大的权势和富贵,坐到了皇位上,掌控了天下权柄·,还有什么东西得不到呢。
吃住都好,唯有一件事情不好,就是没什么人和她说话。
大虎小虎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宫女内监们都一副低着头听吩咐的模样,没人敢和她高声交谈,无事可做,日子顿时空虚和悠长起来。
成楹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是无聊就是无聊。
唯一比较有趣的事情,便是太子打着探望病情的由头来找她的时候,会时不时带点有趣的小玩意儿。
这日雪后初晴,太子带来一只可以折叠起来的琉璃灯笼。
灯笼压扁之后,只是薄薄的一片,撑开了却是个滚圆的形状,只有成年人的一只巴掌大小,成楹初次见到,不知怎么拉伸,在手里摆弄了老半天仍不得要领。
太子拍着她的脑袋骂了句蠢笨,然后亲自演示起来。
“把这里提起来,灯笼自然就成型了。”
成楹恍然大悟。她弄明白灯笼怎么玩儿,心里正高兴着,也不介意挨句骂,一心一意玩起灯笼来,太子爷便被晾到了一边。
第二日太子爷再来,成楹正伏在案几前,握笔急书。他故意咳嗽了声,对方仍没抬头,忙忙碌碌的模样,待太子悄悄绕到成楹背后,才发现她在画画。只是画得不咋地,黑乎乎一团,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成楹眼角余光瞥见他进来,口里道声太子殿下,算是给他打过招呼,便盯着探进窗来的几支梅花发呆。
太子爷秒懂,内心哑然失笑,暗道你不就是梅花么,还画什么梅花。
他从成楹背后握住她拿笔的手,指引她跟着自己的动作走:“这里弯下去一点,花瓣是有弧度的,但是不能太用力,不然墨汁儿就晕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