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蜜提起裙摆,在成楹面前跪下来:“姐姐应当十分清楚,此次皇帝以先太子案为由头,将你下狱,实际上就是盯上了你手里的兵权。如今姐姐已经将兵权给了出去,不如就此罢手,不再掺合任何一件朝堂上的事情,在京都安享富贵也罢,归隐田园也罢,总之,一定要让皇家卸下疑心。姐姐也可趁此机会,好好将养身体。”
“我倒不知,你何时学得这般心思缜密。”成楹苦笑着把她扶起来,“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即使成蜜说的都是实情,全然是为她着想,她却不能领情。
权势这缸浑水,趟进去容易,想拎脚出来,谈何容易?
想到早上收到的一封信函,成楹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她拍着妹妹的手:“你之所愿,亦是我之所愿,我们是世上彼此唯一的至亲至爱,我可以没有成家,没有靖宁侯府,但是我不能没有你,这世上,我最最担忧的,只有你的安危而已。我有权有势的时候,能庇护你一时,可现在,我相信,即使没有我,你也能活得足够好,甚至能活得更好。”
“人的性命都只一条,丢了就没了,你放心,我亦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的。”
成蜜将信将疑,一时不知姐姐是在说话宽慰她,还是真的会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好言劝走妹妹,靖宁侯府迎来东宫的使者,送来太子爷的信。萧瞻想见她一面,谈谈玄成的事情。
成楹拆开瞧了瞧,重新叠好,眼珠一转说:“既然是本侯向太子殿下道谢,自然该由本侯宴请殿下才是,请公公帮本侯带封回信给殿下。”
信里,成楹改了会面的地点,特意定在汉城河东面一处僻静的茶楼,雁回楼,并提醒太子殿下一定要及时赶到。
天色偏西之时,萧瞻低调来到雁回楼,才知道成楹早已等候他多时,不等他向伙计打听房间,成楹便警惕地闪身在门外,把他拉了进去。
萧瞻瞅着成楹裹着披风兜帽,弄得神神秘秘的,一时玩心大起,大大咧咧在几边坐下,没个正形,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我俩的关系的。”
成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冷冷斜睨过去一眼:“我俩什么关系?殿下,一码归一码,您虽然对我有救命之恩,可臣也会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不会让您吃亏。”
“你说得对。”萧瞻笑得肩膀直颤,眨眨眼睛,“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成楹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一句话戳中了太子爷哪根神经,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严肃道:“殿下,您看看这个。”
“玄成邀你戌时在雁回楼会面?甲三号房间?”萧瞻快速扫过信上的只言片语,这里是甲二号,甲三号,不就是隔壁房间么?
成楹轻轻一笑:“殿下不是对玄成很感兴趣吗,今日,臣就请陛下听一场大戏。”
“明白了,你故意将会面地点改到雁回楼,就是请孤听墙角来了,接下来,就看成侯的表演吧,孤拭目以待。”
为了不引起玄成的怀疑,成楹特意到楼外溜了一圈,看戌时将至,这才佯装刚刚赶到的样子,直奔甲三号房。
玄成果然早就等在里面,成楹进来时,他正坐在几前饮茶,臂弯里靠着拂尘,随意招了招手:“成侯请坐。”
成楹掀开兜帽,直接开门见山:“道长特意请本侯来雁回楼一见,难道是时机已至,打算告诉本侯当年先太子案的真相?”
玄成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不过在谈先太子案之前,贫道要先告诉成侯另一件事情。”
成楹心情激动无匹,但她仍然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眸光一闪:“什么事?”
“成侯此次能够逃出生天,全靠贫道给陛下卜了一卦,成侯得感谢贫道才是。”
“是吗?”成楹似笑非笑,“满朝文武皆知,本侯此次能够脱困,全靠丞相带着众卿们,跟陛下求情作保,难道内里另有曲折?”
成楹深知,上次交过手后,她和玄成的梁子算是结大了,她不太相信这老狐狸竟然会调转枪头,难道是想和她化敌为友?图什么?
隔壁的萧瞻亦有同感,暗道,他不是安排天都去动员皇帝了吗?难道天都把这件事情办砸了?
那么问题来了,玄成为何要帮成楹?
“成侯不信?贫道卜卦算命很有一手,要不,现场给成侯算一卦?”
成楹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算什么?”反正她是来套话的,随便什么消息,多打听一些,总没坏处。
“算姻缘。”
玄成从衣袖里摸出古钱,往几上一撒,掐着指头,凝神半晌,这才神神叨叨开口:“成侯这姻缘,不太妙啊,”
“何解?”
“虎兕相逢,必有一伤。若要相解,尽早放手。”
成楹冷笑一声,全然不信:“满口胡言。”
玄成叹息了声:“贫道不顾因果报应,跟成侯泄露天机,可惜可叹啊,成侯竟然视若无睹,既然如此,贫道还能再说什么呢?只望日后祸事发生的时候,成侯也能甘之如饴。”
“本侯的事情,就不劳道长操心了,道长还是跟本侯说说,先太子案的事情吧。”
眼见要谈到正事,萧瞻为了听得清楚些,特意贴近墙壁,手里还准备了纸笔,以便随时记录。他身为当朝太子,原本只需像他父皇一样,把这些不太光彩的往事,死死按压在棺材里,保住自己的尊位即可,可一想到这是成楹耗费半生心血,拼了性命也想知道的事情,他便忍不住,想帮成楹探查一二。
当然不全是为了成楹,也是因为玄成,他的角色实在太特殊了,而他本人又太过神秘。
至于如果真查出来,先太子是无辜的,难道真要为先太子平反么?他其实并没想好该怎么办,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个房间里,成楹道:“不过在这之前,本侯也有一个问题,希望道长,能为我解惑。”
“成侯请讲。”
“先帝一朝时,曾有一位国师,道号无尘子,听说此人能掐会算,武艺高强,满腹奇谋,敢问玄成道长,您是不是,就是这位无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