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柳眉一竖,转过身面对方让,脸上毫无惧色,猛地拔剑出鞘:“放肆!左将军的房间,是你想闯就能闯的?”
方让眼神锐利,看到榻上病态缠身的成楹,心里瞬间有了底,他懒洋洋伸出两根指头,漫不经心拨开大虎的剑。
陆侧妃说的事情,八成是真的。
若靖宁侯真的是刺客,他的功劳可不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让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傲慢地抱拳,勉强向成楹行了个礼:“成侯,皇后有请,入宫走一趟吧。”
成楹虚弱不已,声音小如蚊呐:“方大人……本侯行动不便,能否……能否为本侯……备一辆马车?”
方让瞧着成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确实行动艰难。
况且,她还没被定罪,仍然是两千石的朝廷要员,不能太不客气了。
遂同意了成楹的请求。
马车一路颠簸,一个时辰后,抵达皇宫,而这时距离太子殿下回到宫中,才过去半个时辰。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靖宁侯到了。”凤懿宫内,方让禀报说。
皇后看了眼太子发白的脸色,高声道:“宣她进来。”
等了老半晌,才等来两个宫女,扶着成楹,几乎是一步一步,挪着进殿。
萧瞻觑着成楹的脸色,心里大感不安,她不是好多了吗?怎么又这么严重了?
成楹用尽全力,提高沙哑的嗓音:“殿下,皇后,臣有重伤在身,行动不便,恕臣不能行礼。”
不等皇后发话,太子便道:“无妨,来人,赐坐。”
皇后眉毛一挑,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太子爷全当没看见。
待成楹坐好,皇后指着地上的剑,发话了:“靖宁侯,你可认得这把剑?”
成楹点头:“认得,正是臣的佩剑。”
皇后:“这把剑是陆侧妃,于刺客行刺的那天晚上,在宫里捡到的,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娘娘,这把剑虽然确为微臣所有,但是刺客行刺的那天晚上,臣并未将这剑佩在身边,所以臣也不知,这剑为何会出现在皇宫里。”
皇后眉目一凛,冷笑道:“还敢狡辩!你解释不清楚,自己的佩剑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宫中,又带着一身的伤,依本宫看,那就是那天晚上行刺的刺客!还不赶快如实招来!”
眼见成楹闭了闭眼,似乎即将晕阙,萧瞻心里一紧,忍不住唤了声:“母后!”
成楹的眼睛到底没有闭上,她喘了口气,艰难道:“启禀皇后,臣确实受了伤,可臣身上的伤,不是箭伤,而是刀伤,乃是臣昨天晚上,追击入府偷盗的小贼时,不慎中了盗贼的奸计,才落下此伤。还望皇后明鉴,臣与刺客,确实没有关系,臣是无辜的。”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如此说来,靖宁侯和刺客,当真是两个人?
太子忙道:“母后,既然成侯和此事无关,不如就让她回府休……”
竟有这么巧?方让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下。
他忽然站出一步:“刺客伤在背部,难道靖宁侯的伤,也恰巧伤在后背?”
成楹抬了下眼皮:“确实如此。”
方让:“靖宁侯因为追击小贼而受伤,却不在侯府里歇着,反而跑到一处僻静的客栈待着,这又是什么道理?”
成楹:“事急从权,本侯一路追击小贼,来到侯府外面后才受伤,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下,请大夫看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方让冷哼一声:“启禀皇后,殿下,那刺客中了禁军的箭矢,成侯到底是不是刺客,只需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口,到底是剑伤还是刀伤,便一清二楚了。”
皇后点头称是,立即让宫人叫几个医女过来,这才面向成楹:“靖宁侯,你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
萧瞻心里七上八下,在场之人的问答,如源源不绝的鼓点,震得他心慌意乱,成楹为何答应得那么笃定?她干了什么?她的身体那么虚脱,根本禁不起折腾……
他的手死死攥紧了衣袖,暗暗打定主意,一旦事头不对,哪怕动用强权,忤逆皇后,也要把事态压下来,先保住成楹再说。
几个医女扶着成楹进入里间,很快,又鱼贯退出,躬身禀报说:“靖宁侯背上受的确实是刀伤,长达三寸五分,且是新伤,时长绝不超过一日。”
不!她明明只受了箭伤……
萧瞻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成楹。
成楹在宫女的帮扶下,一只手抠着案几边沿,慢慢跪坐下来,医女揭开创口处后,包扎得不是很好,此时已经有鲜血源源不断渗出来,濡湿了玄色外衣。
萧瞻只能看到她低垂的侧脸,有些微长的碎发投下的一片阴影,恰好盖住了她脸上神情。
以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恐惧,始终绷得直直的脊梁。
与此同时,高高宫墙之外,焦急等在马车旁边的小虎,再也抑制不住,抱着大虎,狠狠痛哭起来:“我伤了主子……”
当时,成楹让她去找把刀来,她完全不知道,成楹竟是要用刀,来划破有些结痂的伤口。
成楹自己没法做到,遂把刀递到她手里,让她动手。
小虎瞪大了惊恐的双眼,一个劲儿往后退缩:“主子,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太子殿下不是让您安心修养吗?不是都没事了吗?”
成楹眉眼里飘荡着一片疲倦,仍平静道:“只有把最直接的证据消灭了,才能勉强称得上没事,快动手吧,放心,我撑得住。”
小虎哭喊起来:“不,主子,我下不了手……”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舍我一人,保全侯府而已,再不动手,只怕禁军就要找上门了。”
“不,我做不到,主子……”小虎在她面前跪下。
成楹:“既然如此,我自己动手便是。”说罢便要夺取托盘里的短刀。
小虎急忙抢先一步,把刀拿走。
箭伤在背部,成楹手里哪有什么轻重。
她颤抖着手,举起了刀。
小虎后悔不已,抱着大虎嚎啕大哭。
那把刀那么锋利,成楹那么虚弱,她怎么下得去手啊。
皇宫里,萧瞻收回视线,使劲眨了眨眼,面向皇后,恭敬道:“母后,既然靖宁侯是无辜的,就让人回府养病吧。”
皇后正要点头,方让又说话了:“慢着,殿下,此事仍有疑虑,谁能证明,所谓的刀伤,不是靖宁侯为了洗清嫌疑,故意自残所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