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威胁性也不大。
毕竟大楚律法在上,妄动私刑者,与之同罪。
可侮辱性极强。
一时间,不少好事儿的风流恩客都被吸引过来,隔得远远地瞧热闹,其中有人看到萧瞻的脸,吓得两股发颤,美人也不抱了,金银也不要了,哆哆嗦嗦,走后门溜得飞快。老鸨一瞧出了事儿,扬起笑脸走上来和稀泥,被太子爷一声“下去”喝止住了,不敢再往前迈步。
那人冷哼一声,不甘示弱,亮出自家背景:“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姓成,我爹是大司农手下的平准令!我哥也是堂堂的丞相少史!”不错,这人正是成元青的幼子,成楹的堂弟,成承笛。
来青楼的人大都非富即贵,大部分留下看热闹的人,即使不认识太子爷,却无人不知“成”这个姓。
各种声音七嘴八舌响了起来。
“这人姓成?他和靖宁侯府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平准令和丞相少史都了不得,秩六百石,位比郡守,惹不起啊。”
“还是不要得罪他了,为了个青楼女子,与当官的结怨,不划算不划算。”
成承笛听着周围劝人退避的议论,顿时洋洋得意起来,又看面前这小白脸没动静,以为他心虚了,害怕了,遂愈加肆无忌惮,直接上手去揭成楹的兜帽。
萧瞻就在此时转过脸来:“你且瞪大狗眼,好好看看,孤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全场肃静,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大楚,皇帝陛下自称朕,能称孤道寡的,唯有一人,皇太子萧瞻!
“参见殿下!殿下千岁!”所有人齐齐跪拜,无人再敢多嘴多舍,妄议是非。
成承笛早已吓软了腿脚,瘫倒在地,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和他一起喝花酒的刘连,只见这小子缩头缩脑跪在楼梯上,一个头磕在地板上,跟本不敢再抬起来。
他总算明白刘连这个花花公子,看见漂亮的姑娘就走不动路,日思夜想都恨不能把人弄到自己怀里的货色,这次却因为对方一声呵斥,就束手束脚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人是太子殿下!
这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人!
成承笛筛糠似的跪倒在萧瞻脚边:“殿下,草民,草民知错,请殿下赎罪!”
萧瞻没空治他的罪,半扶半搂着成楹高调离去。
落在旁人眼底,这是个极暧昧亲近的动作,可萧瞻无暇思考这么多,只庆幸成楹安安静静的,没有闹事儿,不然这乐子可就大发了。
夜色离离,灯火寂寂,出了潇湘居,太子向某座酒楼后面看了一眼,立马就有人赶着马车奔过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楚,驾车的人竟然是中尉统领徐锐。
这并不稀奇,太子是一国之本,明里暗里护卫他的人多的是,除非他不传召,一旦有命,郎卫们必须第一时间现身。
“殿下有何吩咐?”徐锐低头问。
萧瞻扶着成楹上马车:“什么都不用管,直接把马车赶回皇宫,路上不要停留。”
次日一早,京都出了最新的花边消息,一度压过了靖宁侯的风头。
什么太子爷元宵节夜宿青楼,为了个美人和平准令的公子争风吃醋,抱得美人归后连夜赶回皇宫……
平头百姓们大多不知道平准令是干什么的,这则消息一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查,才明白过来,哦,原来是大司农府下,掌管物价升降的官员。
平准令的公子又是谁呢?想了解这个问题,只得又牵扯出有关丞相少史等等事宜。甚至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那位被太子爷带走的美人是何方神圣。不过,民间百姓们瞧热闹归瞧热闹,风声过去后他们就忘了,京都这么大,哪天不出几则夺人眼球的消息?想当初,先帝宠妃最喜欢的狗病死了,还有人大书特书了一番呢。
反正有没有这些花边新闻,老百姓的日子都照过,这些东西,只是平日无聊生活的润滑剂而已。太子爷喜欢个青楼女子怎么了,全天下都是皇家的,未来都是太子爷的,他当然想喜欢谁喜欢谁呗,只要不妨碍他们的正常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一定要说民间哪类群体对这件事儿比较上心,只有说书先生了,恨不能给太子爷的情史做传,毕竟他们靠这个吃饭。
这消息激起的最大风浪,不在民间,而在朝廷和皇宫。
比如早朝的时候,丞相看自己外甥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散朝后特意找太子爷确认了一番。
萧瞻没解释什么,直接认下了。
丞相犹如遭了晴天霹雳,看向外甥的眼神哀痛而沉重,大有把一棵好苗子养废了的架势,讷讷不知所言。最后背着手,在外甥面前转来转去,转了十几圈,转得太子爷头都晕了:“舅舅,歇会儿呗?再转茶都要凉了。”
丞相恭敬跪坐,委婉问道:“殿下,这件事情,您打算怎么处置?”
萧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呗,舅舅放心,孤不会把人带回宫里的。”
丞相长舒一口气,老怀大慰,点点头,称辞离去。
太子心里明白,丞相家世清白,门楣高洁,看不起他的“风流情史”很正常,丞相只不好开口直说。不过他自认为没做错什么,不就是被人推上风口一段时间吗,只要能保住成楹就行,反正他大权在握,其余的都不是问题,时间一过,万事皆了。
比较可怜的要数潇湘居的老鸨,被各路眼线围得水泄不通,可她一查自己楼里,根本就没少人啊,太子爷带走的那位绝世美人根本就不是潇湘居的人啊!她只能睁眼盯着送上门的大把金银流口水,不敢动手拿。
如此一来,妄想在太子爷身边安插点人手,布置点心腹的幕后主使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得转移阵地,另行查访。
那么,那位故事中的正主儿到底去哪儿了呢?其实太子爷连夜将成楹带回皇宫后,便另派了一辆无规格的马车,将人秘密送回了侯府,他亲自吩咐办下的,万无一失,没人知道马车里拉人就是成楹。总而言之,太子爷在风口浪尖上打转的时候,靖宁侯安全避过去了,低调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虽然各路大臣都怀着点好奇的探究心思,言官上了几本折子弹劾太子殿下作风不正,但是总体来说,朝堂还算风平浪静,可皇后娘娘那里,就没这么好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