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胡军队中,左骨蠡王将旗下,一个身量奇高、满脸腮络胡须的汉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头发结成一把小辫子,披散在脑后,周边簇拥着负箭挽弓的羌胡勇士。
此人正是羌胡的左骨蠡王,他单手执辔,高傲地抬起头:“懦弱的楚人绝对想不到,我军进攻北地郡,只是做做样子,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要一举攻破新平郡,直达渭水之畔!而右贤王,将会因此战一战成名,成为羌胡新的单于!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拖住北地大营中的楚军主力而已,右贤王,会亲自带着数万羌胡精锐,大破新平!”
成楹并不着急让武邑出战,派了一名偏将军带人坚守城池之后,就带着余下诸将回了中军帐。
成楹是个谨慎之人,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之前派人攻打左骨蠡王的三千人马那次,成楹明知没有伏兵,都要分成四队人马相互配合四路出击,尽量减少伤亡,如今根本不会因为眼前有小利可图,就把珍贵的精锐骑兵放出去。
有偏将军不禁气恼:“将军,若是等羌胡集结完毕,我军再战,可就再难取胜了!”
成楹并不慌张,因为功著县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这是北地郡花了数年心血修筑起来的。就算羌胡派出上万主力前来,要想打下功著县,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对于眼前区区两千羌胡兵力,成楹还没放在眼里,她在等一个重要的消息,她在等斥候把羌胡主力在何处的消息传递回来。
城外集结的羌胡对功著城发动进攻,不过半天功夫,就被城头守军击退。所谓的万余大军也并没有出现,羌胡逐渐退去。然而,城内楚军还没来得及欢呼,没几天功夫,羌胡就集结一大波军队,又一次兵临城下,人数不下八千。饶是如此,城头楚军都习惯了,丝毫不慌乱,谨守成楹的命令,只坚守城池,绝不出去短兵相接。
然而事态发展超出了成楹的预料。
有源源不断的斥候送来消息:“长野县、弋居县等地也发现羌胡军队的身影!”
“东北的小河县外也有羌胡军队出没!”
北地郡各处传来羌胡入侵的急报,请求派兵救援,大有一幅羌胡全军出动,要将北地郡一口吞没的架势。
“看来羌胡这次下了血本,要将北地郡收入囊中不可啊!”有将军感叹。
眼瞅着北地郡已经烽烟四起,四处告急,就快被羌胡一锅炖了,成楹仍只是命令各处严加防守,又将北地军营中的步兵分了一万五千出去,到弋居、小河、长野等县驻防,却始终不将北地精骑派出去。她最关心的始终只有一件事情——羌胡的主力在哪里?
不找到羌胡的主力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再把北地精骑派出去的。
可现在,羌胡各处袭扰,让人难以判断真伪,更加找不到羌胡主力在何处,成楹犹如陷入一片迷雾之中,只能寄托斥候们能带回好消息了。
虽然长野、弋居、小河县外都有羌胡军队的踪迹,甚至羌胡左谷蠡王都亲自带着近万人直达功著城外,一副要与楚军主力决战的架势,但是成楹派出去的斥候,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羌胡主力抵达北地郡附近的蛛丝马迹。
是羌胡主力掩藏行踪的能力太强,还是其主力根本就没有到达北地郡?
羌胡大举进攻北地郡,很可能只是个假象!
羌胡完全有可能派出大批疑兵,四处煽风点火,就为了把楚军主力拖在北地郡!
而真正的羌胡主力,实则另有打算,很可能现在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给成楹送来一条关键消息:“连续发现数队羌胡兵力,正向西北方而去。”
又有羌胡兵出没,羌胡整日东奔西跑,楚营中的将军们早就对此类信息感到麻木了。
成楹脑子里的某根弦被触动,敏锐的战机一闪而逝。
西北方向?羌胡部队在向西北方向集结?
西北方向有什么?
那里是泾水之畔的——新平郡!
新平郡也是抗击羌胡的北方重地。所不同的是,新平城有泾水作为依托,羌胡想要淌过泾水,直接攻下新平郡的主城新平城,难度比直接攻打无险可依的北地郡要困难数倍,因此,多年来,北地骑兵精锐都是屯积在北地郡。
可现在正直秋天,是枯水季。
哪怕泾水不断流,羌胡渡河的难度也会大大降低。
如果,羌胡只是装出攻打北地郡的样子来迷惑楚军,真实意图其实是新平郡呢?
成楹赶紧派出一队斥候,让他们盯紧了羌胡在西北方向的动静。
很快,斥候传回消息:越来越多的羌胡部落的队伍,在往西北方向集结!
果然不出所料!羌胡主力要去的地方,就是新平郡!
成楹心中振奋起来。
只要知道了羌胡的主力所在,这场仗就很好打了。
成楹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对羌胡主力的分析,拿出将令:“武邑听令,带三千北地精骑,火速赶往新平郡,正面救援。秦竹书听令,带领剩下的两千北地精骑,等武邑的军队咬住羌胡主力的时候,再从羌胡背后进攻,加入战场,此一战,以杀伤羌胡的主力为主,越多越好!其余诸将,随本侯一起,守卫北地城。”
诸将对于成楹对羌胡主力的判断没有异议,但是对于成楹将所有北地精骑都派出去救援新平郡,颇有微词。
“将军,功著县城中目前只有五千步卒守城,羌胡正在大举攻城,只怕对将军不利!万一城破……还请将军速速离开功著县!”有属下担忧。
成楹有自己的打算:“羌胡以为北地军的主力在功著县,所以才派出近万兵力,大肆攻城,本侯身为北地军主帅,只有本侯亲自坐镇功著县,羌胡才会相信,北地军的主力确实就在这里。”
成楹非但不退,反而下达命令,在城头多插几杆成字大旗,营造出一副楚军正临大敌,全体上下严阵以待,精锐必定还在城中的假象。
羌胡想要将北地军主力拖在北地郡,成楹就反其道而行之,配合羌胡,务必让对方相信,北地军主力确实就被拖在北地郡了。
成楹心中真正的寄托,是武邑和秦竹书带领的五千北地精骑,羌胡主力进攻新平郡,绝难料到楚军已经洞悉了他们的意图,此时从从羌胡背后偷袭过去,正是将其一举歼灭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