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瞻柱子似的杵在成楹面前,一动不动。
不是因为他有风度,是因为觉得恶心。
天知道,他有洁癖啊!
萧瞻恨不得当场把衣服脱下来,再揭去身上一层皮。
但是他不能对成楹发火,人家这是救人呢,情有可原,不仅不能生气,还得关怀备至:“小事情,成侯无需介意。”
成楹缩在船板上,精疲力尽,耷拉着眼皮,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清。
萧瞻发觉成楹的状态不对劲:“成侯?成楹?”
成楹的身体无知无觉倒向一边。
“御医?御医呢?怎么还没来?”萧瞻接住成楹,觉得手上黏糊糊的,抬手一看,竟然沾了满手鲜血。他大惊之下拉开成楹裹着的披风,只见淡青色衣衫被鲜血染红了一片。萧瞻一弯腰,赶紧抱着成楹进了船舱,放在软榻上,把匆忙赶至、大气都没来得及喘匀的太医拎过来。
“成侯可能是在水底下撞到了暗礁,天黑视线受阻,撞出伤了。”
“先别研究什么什么原因了,快救人!”萧瞻心急如焚,成楹和陆嫣柔回来了,他小叔呢?不会这么巧,真被冲进暗流里了吧?
忽然有人来报,“殿下,找到王爷了!王爷平安无事!”
萧瞻快步出来,看到萧子瑜裹正被一堆人围着,他比成楹略好一点,虽然狼狈,脸上好歹还有点人气。
“快派人去救成侯,水下有暗礁!”萧子瑜顾不得自己身体冷得直打颤,只催促萧瞻加派人手,搜寻河道。
“王爷放心,成侯和陆小姐已经回来了。”郎中令道。
“那就好,成侯在哪里,受伤没有?我去看看她。”
“她……受了些伤。”看到小叔这幅紧张模样,萧瞻一时有些难以开口,他冷冷道,“小叔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
成楹确实受了不轻的伤。她在水底找到陆焉柔,拖着她往水面上浮的时候,被暗礁绊住,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挣扎出来,差点就把小命交代了。相比较而言,有成楹护着,陆焉柔只是呛了些水,并没受什么伤。而萧子瑜跳下水后被暗流卷走,开始时还在成楹她们身边,后来就越漂越远了。
一回到靖宁侯府,成楹便谨遵太医嘱咐,静心养伤,闭门谢客。
自从成楹受封回京,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各路亲戚故旧,凡登侯府大门者,络绎不绝,以至于门槛都换了好几条。
这一次,成楹对东宫放出明确信息,直接对外宣称不见客,连江都王府的人都回绝了。
但是有两桩推不掉。
一桩是陆家,陆铭昭提着厚礼,携女儿来感谢成侯的救命之恩。
成楹没露面,二小姐成蜜代表侯府接见陆家,接受了他们诚挚的谢意。
另一桩,是太子亲自登门了。因为人毕竟是在他的画舫上出事的,所以太子必须得表示一番。
别说成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她就是缺胳膊少腿也得亲自接见。
成楹养了十多天的伤,萧瞻对她识时务的做法很是满意。
京都中观望此事的人不在少数,比如吴丞相。
吴丞相分析了一下,目前来看,太子和靖宁侯府相处得还算愉快,看,这不都亲自上门慰问了嘛。最好就是继续保持这种和谐局面,这样朝纲才能稳固。
但是也有人强烈表示不满意,很愤怒。
陆府。
自发生落水事故后,大小姐陆嫣柔就被父亲禁足在府中,除了那次带她去了趟靖宁侯府,她便再没有出门的机会。
皇后听说她呛了水,便让她好好将养身体,也不传她进宫了。
陆焉柔愤愤不平:“本来我的计策是可以成功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成楹,害我功亏一篑!”
按照她的计划,她是打算借此次画舫赏灯的机会和太子单独相处,然后靠着精妙绝伦的剑舞一举俘获君心。
谁知半道上,靖宁侯和江都王也上了画舫,而且太子全程就没拿正眼看过她一眼。
不对啊,明明群芳宴上太子还对她颇为欣赏来着。
都是因为成楹也上了船,都是因为出现了她这个变故!
一见不能吸引太子的注意力,陆嫣柔果断实施了另一个计划,故意在舞剑的最后关头落水。
按照她的想法,她打算先在水里泡一会儿,等船上的人找她找得着急忙慌的时候,她再‘虚弱’地从水里露个头,让人把她拉上船,然后再弱不经风地向太子哭诉一番自己技不如人,太子指定就心软了。
娇滴滴的美人在怀,太子难道还能不动心?
最好就是再和太子传出点什么,这样哪怕不能一步登天成为太子妃,先捞个侧妃当当,总没问题吧。
为了成为太子妃,她在父母的悉心教养之下,学诗作画,苦练才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把太子对美人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并且不遗余力地把自己雕刻成那般模样。
谁知,她刚把自己泡水里,成楹紧接着就跳下去捞她了。
谁要你救啊?多管闲事!
看到成楹跳下来,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八成凉了,于是在水底时,心怀怨愤挣扎了几下,结果成楹就因为她的不配合触到了暗礁。
最后,陆焉柔没撩到太子,自个儿脑袋上还戴稳了“学艺不精,失足落水”的帽子,成楹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高光时刻,成了救人的英雄,她陆家还欠下成家一份人情。
陆焉柔怎能不气。
自己小命都不顾了,幸幸苦苦攒局,结果给他人做了嫁衣!
陆嫣柔对成楹咬牙切齿,天天在闺房里扎小人。
看到女儿被几个下人湿淋淋地送回来,母亲周氏气不打一出来,直骂女儿不争气。
陆嫣柔委屈得泪眼婆娑。
陆铭昭冷眼旁观女儿这些日的作态,幽幽道:“你知道太子为什么不喜欢你?太子现在有个心腹大患,搅得他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如芒在背,他哪里有时间来欣赏你这个天仙呢!”
陆铭昭自己在朝中的位置不算显赫,他为政的能力平平,升迁无望,陆家各分支的子弟也不见有什么惊才绝艳之辈,如果没有什么奇遇,陆氏一族几辈子恐怕就只能当个二流家族了。偏偏陆家的女儿自幼生得貌若天仙,因此陆铭昭才把培养的目标放在了女儿身上。
陆嫣柔察觉到父亲话中另有深意:“父亲什么意思?”
陆铭昭瞅着哭哭啼啼的女儿:“我问你,太子最忌讳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