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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子卢德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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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子鲁德吉,本名忽卢德及,是靺鞨人。

忽卢德及天生神力,胆识过人。从十五岁开始,就能一个人上山打猎。无论是夏天遮天蔽日的茂林,还是冬天对面不见人的白毛风。都阻挡不了他。每一年部落里打秋围,他总是捕获猎物最多的一个。

有一年秋天,忽卢德及到山上打猎,见有两只狼在山坡上逡巡,它们见到忽卢德及也不逃跑,只是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忽卢德及,忽卢德及正纳闷,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只黑熊正拼命的从土里挖掘着什么,紧接着,他听到了狼崽的哀嚎声。

忽卢德及顿时明白了,他拿起标枪向黑熊冲过去,一枪刺中了黑熊的后背。黑熊吃痛,拔腿就跑。忽卢德及怎肯放过,他几个腾跃,跳到黑熊前面,挡住黑熊的去路,并一枪刺中了黑熊的心脏。

忽卢德及回头看时,见两只狼守在坑边上,陆陆续续从坑中爬出六只小狼崽。两只狼冲着忽卢德及嚎了几声,似在表达谢意,然后带着狼崽走了。

忽卢德及二十岁时,已经成为他们部落里的第一勇士。他也因此娶到了部落里最美丽的女子为妻。

新婚燕尔,还没有度完蜜月。大唐与高句丽开战,他就被高丽人强征入伍。那时的靺鞨人是高句丽人统治下的下等人。凡有战事,即征召靺鞨人为他们卖命打前锋。忽卢德及迫不得已,辞别新婚妻子,带着部落里的一百多青壮汉子走向了战场。他那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结束战争,好早日回到妻子和父母身边。

可是他的主将韩延璧,不敢与唐军正面厮杀,因为他面对的是有战神之称的薛礼。所以唐军一到,他就带兵放弃城池,退到山地之中,依靠山高林密与唐军打游击。唐军不熟悉地形,经常被韩延璧派出的小股部队袭扰,一旦唐军反击,他们依靠熟悉地形的优势,迅速撤离,弄得薛礼不堪其扰。薛礼找不到韩延璧的主力进行厮杀,感觉有劲使不出,心里十分的郁闷。

比他还要郁闷的是忽卢德及。虽然在偷袭唐军的过程中,他也立下了一些战功,而且颇得韩延璧赏识,甚至被提拔成了千夫长。但是他并没有建功立业之心,他盼着战争早点结束,好早点回到家人身边。眼看战争打了半年了,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于是,忽卢德及找到韩延璧,向他献计道:“开战以来,我们一直在避其锋芒。唐军对我们的小股部队骚扰,已经见怪不怪,定会放松警惕。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奇袭唐军大营,擒其主帅。逼迫唐人退兵呢!”

韩延璧闻言,看了看忽卢德及。问道:“何人为将,要多少兵力呢?”

忽卢德及说道:“在下率本部一千靺鞨人马足矣!”

韩延璧心想,这靺鞨人的命本就不值钱,既然他们想要去搏一次,就随他们去,万一他们能得手呢,岂不是皆大欢喜!想到这里,韩延璧对忽卢德及说道:“那你就去安排吧!希望你能旗开得胜!”

“多谢将军!请您静候佳音吧!”,忽卢德及得到韩延璧首肯,不免有些心花怒放。

“只是丑话要讲在先,如若战败,切不可泄露营地消息。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韩延璧盯着忽卢德及说道。他的目光让忽卢德及感到了森森的寒意。

第二天傍晚,忽卢德及召集队伍,命令所有人脱掉铠甲,全部换上紧身的夜行衣。一路疾行,到下半夜的时候,摸到了唐军大营外。忽卢德及见营门两侧点着篝火,有两队士兵围在篝火边,而大营之中则一片寂静,想必是唐军已经进入梦乡。他传令下去,所有人跟随他避开营门,从侧翼杀入,目标是直奔中军大营活捉薛礼,前进过程中不得与唐军缠斗。

忽卢德及带兵绕到侧翼,悄悄摸进了唐军大营,直扑中军大帐。

这一路上竟然毫无阻碍,如入空营。忽卢德及以为得计,心中窃喜,心想,这号称战神的薛礼也不过尔尔,待我生擒了你,让你这个战神现现原形。

他带人冲进中军大帐,燃起火把,正欲抓人。却发现营内空无一人。忽卢德及急呼中计,命令赶紧撤退。待他们冲出大营,发现四周火把亮起,他们已经被埋伏在外面的唐军团团围住。

这时,对面阵前闪出三匹坐骑,居中一位中年人身穿亮银铠甲,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两侧的是两位俊逸潇洒的年轻小将,一样的白袍银甲,身背长弓,手持宝剑,如神仙中人。忽卢德及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这时居中的中年人大喝一声:“薛礼在此,来将通上姓名。”

忽卢德及第一次见到薛礼,心想,怪不得韩延璧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就这份形貌和气度,就不知道胜过韩延璧多少倍。

“我,我叫忽卢德及!”忽卢德及向前一步。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薛礼喝道。

忽卢德及的手下一听,哗啦啦一大半人扔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忽卢德及见此,心中气恼,正要开杀戒,转念又一想,他们本就不该来这里打仗,何必让他们跟自己一起搭上性命呢!

他转头对追随在身边的人说:“愿意投降的,我不勉强,想跟我冲出去的,就跟我来吧!”,说完挥枪冲向薛礼三人,薛礼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拍马迎了上来。三人斗在了一处,忽卢德及的标枪势大力沉,两个年轻人则剑走轻灵。忽忽斗了十几个回合,不见胜负,忽卢德及忽然挺枪刺向二人的战马,两匹战马被刺,痛得嘶鸣一声,向前一跃。忽卢德及乘机跳出战圈,冲入唐军阵中,一时间冲得唐军人仰马翻。

两个年轻小将回过神来,正欲去追,被薛礼阻止。薛礼挥手,令唐军让出一条路来,任忽卢德及冲出去。

两位小将不解,正待要问。薛礼已经命人将俘虏带了过来。他命令俘虏带路,连夜奔向韩延璧的大营。

拂晓时分,薛礼指挥军队对韩延璧大营发起了进攻,刚刚醒来的高丽军队仓皇应战,很快就溃不成军。韩延璧带领人马,死命拼杀,终于冲出唐军包围,逃到密林深处。这一仗,韩延璧三万人的队伍,或死或俘,十去其九。唐军大获全胜。

再说忽卢德及,他一人冲了出来之后,担心有人尾随。就绕到密林之中躲了起来。天亮之后,确认无人跟随,才抄近路返回营地。此时的营地已经更换了主人,唐军正在清理战场。伙头军已经开始埋灶烧饭。

忽卢德及见此,知道自己已经闯下滔天大祸,韩延璧一定不会饶了自己。索性回家带上父母妻子,远走高飞。主意已定,忽卢德及便昼夜不停的往家赶。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到家了,可是迎接他的不是父母和妻子的笑颜,而是一处空房和遍地的狼藉。邻居告诉他,昨天高丽人把他的父母和妻子抓走了。

忽卢德及脑袋一片空白,他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离他而且了,无边的疲倦一阵阵向他袭来,他摇摇晃晃的走进屋子,一头扎在炕上,像个死人一样睡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满天的繁星。他爬起来,去敲邻居的门,邻居睡意朦胧的开了门,忽卢德及告诉他,自己家里的一切都归他了,代价是他的那匹马。忽卢德及不等邻居回应,就骑上马走了。

他拿出当初追踪野兽的本事,在大山里寻找着韩延璧。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他找到了韩延璧的大营。韩延璧对他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请求你放了我家人!”忽卢德及说道。

韩延璧摇了摇头。

“你可以杀了我!”

韩延璧还是摇头。

“那你想怎么样?”

韩延璧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要让你比死还痛苦!”

“来人哪!把他给我拿下!”,韩延璧吩咐手下。

几个壮汉过来,用粗麻绳将忽卢德及捆起来,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把人给我带上来”,韩延璧又吩咐道。

几个人推推搡搡的把忽卢德及的父母带了上来。

“把他们衣服扒掉,绑到树上喂蚊子!”韩延璧一声令下。忽卢德及的父母被扒掉迅速衣服,绑到了他对面的树上。

“求求你,不要这样!放过他们吧!”忽卢德及哀求道。

“你大概还想知道你美丽的妻子在哪里吧?”,韩延璧狞笑着,“你听!”

这时营帐里传出了妻子的哀叫声和几个男人的淫笑声。

“你这个畜生!我到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的!”忽卢德及嘶吼着。

“这里就是你的地狱,你能奈我何?”韩延璧嘲讽道。

“孩子,这个人的恶行,山上的神都看到了!就让神去惩罚他吧!我们先走一步了!你要想办法活下去!”,忽卢德及的父亲对忽卢德及说道。说完,夫妻二人用力前倾,然后猛得用后脑撞击树干。顷刻间,血流如注,夫妻二人双双殒命。可是那些蚊子并没有放过他们,趁着他们的血液还没有冷却,还在拼命的往他们身上叮咬。这等惨象,即使山里的神看到也会忍不住战栗。

此时忽卢德及的眼睛里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了,他目眦俱裂,拼命的挣扎着,他想挣断身上的绳索。然后向狼一样扑上去,咬住韩延璧的脖子,直到把他的血喝干。可是树皮被磨掉了,树枝被摇断了,但绳子仍然紧紧的捆在他的身上。

“今天就让你们一家人在这里团聚吧!”,韩延璧吩咐人将忽卢德及的妻子架了出来。

忽卢德及的妻子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衣服被撕扯得丝丝缕缕,裸露的肌肤上现出一道道的抓痕。她的面色惨白,一双大眼睛茫然无神。只有听到忽卢德及呼唤她的名字时,她的眼睛里才闪过一线亮光,可这亮光稍纵即逝。

她挣扎着甩开架着她的人,匍匐着爬向韩延璧,韩延璧冷冷的看着她慢慢爬向自己,他以为她会爬过来向他乞求饶恕。可是,她突然像一只受伤的母兽,猛地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腿,用尽最后的力气,生生从他腿上撕下一块肉来。韩延璧的疼得惨叫一声,气急败坏的拔剑刺穿了她的胸膛。至死她也没有松开牙齿,那块血淋淋的肉,挂在她惨白的脸上,构成了一副极其残酷的画面。

忽卢德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种无力感散到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万念俱灰。死,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了,可是他觉得自己死的力气的都没有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向韩延璧报告,对面山上有明火,怕是薛礼的部队就在附近。韩延璧命令马上起营拔寨,继续向山里转移。

“这个人怎么办?”

“这里号称野狼谷,我们撤了,野狼闻到血腥就会找来,就把他交给野狼吧!”

一阵喧嚣之后,树林陷入了沉寂。他知道韩延璧已经带人撤走了,但是忽卢德及不愿睁开眼睛,他不想再看到眼前的惨状。

夜半时分他听到了狼嚎,借着惨白的月光,他看到了树林里的狼群,他内心祈祷着狼群先来把自己咬死,因为他不忍心看到狼群去践踏亲人的尸体。

他学着狼嚎吸引群狼的注意,果然狼群被他吸引慢慢向他围拢过来。

头狼围着他转了几圈,忽卢德及对头狼说,你跳起来直接咬断我的脖子,让我死的痛快点吧。

头狼并没有理睬他,而是转到身后,拼命撕咬捆他的绳结。不一会儿,忽卢德及感觉身上的绳子松动了,他抖了抖肩膀,绳子竟落了下来。

头狼仰头嚎叫一声,带领众狼消失在树林之中。

忽卢德及感觉狼一定是山神派来救他的,当即垒石为坛,感谢了山神。然后强忍泪水,将父母的尸体解下,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们盖上,又将妻子的尸体抱过来,他见妻子仍然死死咬着那块肉,用手扯了几下没有扯下来。就附身在妻子耳边轻声说道,把这块臭肉扔了吧,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拿着韩延璧的人头来祭奠你。妻子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嘴一张,那块肉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忽卢德及挖了坑将他们埋葬了。然后向着对面的山走去。

早上,忽卢德及找到了唐朝军队的大营,他来到营门前,要求见薛将军。

薛礼正带着刘隐风和尤卓巡营至此。见有人在营外,正是前几日带兵来袭营的人。他走上前去,问道:“你就是前几日来袭营的忽卢德及?”

忽卢德及一见薛礼,忙跪倒磕头。口称:“罪人忽卢德及前来投奔!请将军收留!”

“定是那韩延璧气小量窄,怪罪你让他吃了败仗!”薛礼笑着说。

忽卢德及见薛礼其度雍容,和蔼可亲。竟似见了亲人一样,痛哭失声。一边哭,一边讲述了韩延璧如何虐杀他的父母和妻子。听得薛礼等三人也不禁义愤填膺。

薛礼上前扶起忽卢德及,对他说道:“那日我放你逃走,是见你不杀降兵,是个宅心仁厚之人。今日你既然来投奔,那我就收留了你!”

忽卢德及又要跪下谢恩,被薛礼一把托住。并吩咐刘隐风和尤卓将其带到营中,好好安置。

转过天来,刘隐风和尤卓将忽卢德及带到薛礼跟前,薛礼说,我安排人为你打造了三具棺材。你今日就去把你的父母和妻子的尸骨好好埋葬吧。

忽卢德及感激得不知说啥才好,只是跪地磕头。

刘隐风和尤卓陪着忽卢德及去重新安葬了他亲人的尸骨。

处理停当,忽卢德及忽然来向薛礼辞行。

薛礼也不询问为何,只是叮嘱他带足干粮。刘隐风和尤卓不解,问薛礼为何不阻拦。薛礼笑而不答。

三日之后,忽卢德及回来了。他带回了一张韩延璧驻扎地的详细地形图。虽然绘制得有些粗劣。但排兵布阵已经绰绰有余。

他请求薛礼给他五百人马,他带人直扑韩延璧的中军大营,他一定要亲手砍下韩延璧的脑袋,已祭奠亲人在天之灵。

薛礼答不仅答应了他的请求,还让刘隐风和尤卓各带一彪人马在两 翼策应。他自己亲率大军对韩延璧实施合围。

这一仗,忽卢德及杀红了眼,薛礼配给他的五百精兵也个个如狼似虎。忽卢德及带着队伍一路冲杀,只杀得韩延璧的队伍人仰马翻。刘隐风和尤卓在侧翼的保护,更让他如虎添翼。一路冲杀进了韩延璧的中军大帐。

韩延璧得知唐军来袭,正欲出逃,迎面遇到了忽卢德及。他没有想到忽卢德及还活着,更没想到忽卢德及已经杀到他的跟前。他吓得拨转马头,就想逃走。被忽卢德及一枪刺入后心。韩延璧的手下正欲来救,又被及时赶到的刘隐风和尤卓截住厮杀。忽卢德及拔剑砍下韩延璧的人头。并将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起。韩延璧的队伍见主帅被杀,纷纷丢下武器投降。此役,韩延璧全军覆没。

刘隐风和尤卓陪着忽卢德及,将韩延璧的人头献祭到他亲人的坟前。

三人回归大营,薛礼已在大帐设下酒宴招待他们。席间,忽卢德及对薛礼说道:“将军于我,有再造之恩,如今我的亲人尽亡,我也别无牵挂,唯愿一直追随在将军身边,以报答将军恩情于万一。”

薛礼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你为义子如何?”

忽卢德及闻言,忙跪倒在地,口称:“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薛礼捋髯大笑道:“那你也要见过两位兄长!”

忽卢德及这些日子与刘隐风和尤卓相处,已经对他们行事做派心生仰慕,也早生结拜之意,只是怕高攀不起。如今竟然一举两得,既得义父,又得二位义兄,内心怎么会不欢喜。忙对着刘尤二位躬身施礼道:“见过两位兄长!”

刘尤二人也很喜欢忽卢德及的憨直重情,所以听到义父愿收他为义子,心里也十分高兴。

薛礼又说道:“你这名字,喊起来拗口,给你改个名字吧!”

忽卢德及说道:“请义父赐名!”

“你就叫鲁德吉吧!取有德之人,吉人天相之意!”薛礼说道。

“这个名字太好了,我这算是再世为人了!”鲁德吉不禁热泪盈眶。

薛礼得三人相助,如虎添翼,终成一代名将。刘隐风、尤卓、鲁德吉三人情投意合,战场上守望相助,成为生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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