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将那几篇文章打开一看,徐宁便知道柳夫子为什么要特意带一份原件来,原来光看那字,也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想要将字练好,还着实要下不少功夫,便是徐宁现在的字,也不是很能拿出手,更何况徐睿年纪小,本来就手小力气小,加上背书要占用不少时间,因此即便这些年来他没有一天停过练字,但他的字跟那些十四五或者十七八岁的少年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世家子弟不用为前途担忧,练字又是个苦差事,能坚持下来的也不多,就比如柳夫子给徐睿看的那份原件,倒有些和徐宁写的类似,因为不耐烦一笔一划写,许多笔划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连了起来,什么笔锋之类的更是难得见上几笔,和旁边柳夫子抄写过,就跟印刷体一样整齐的那两篇文章一对比,高下顿时就出来了,徐宁瞧着,也不知怎么地感觉有些脸红。
不过现在并不是说她的事的时候,徐宁仍仔细地将三篇文章都看了,然后才对徐睿说:“其实你字体也不是非要学着这张写,瞧这篇文章,表达不明,错字连篇,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便是世家子弟,只要肯学习的,也能好好练字,总不至于此。”
因为时间仓促,柳夫子只来得及将徐睿这些天写的文章看完,感叹了一句徐睿的聪慧,便是详细的解说,都让徐睿等院试结束,回到书院后再与他说,那这些卷子柳夫子自然也没有时间再跟徐睿一一讲解细节,所以干脆让他带回来仔细揣摩一番。
而徐睿又十分信任徐宁,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听一听她的意见,而她一说话,徐睿便也点了点头,果然觉得十分有道理,柳夫子特意留了一张原迹给他看,并不是简单地让他模仿这笔迹的意思。
随后徐宁又仔细看了看另外两张,不知道是不是有好字的加成,这两篇怎么看都感觉不差,只是风格有所区别,一篇洋洋洒洒,在跑题与联想丰富的界限中疯狂试探,另外一张用错了两个典故,但是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高傲姿态,其中特别让徐宁注意的一个观点是,他觉得非世家的孩子眼界有限,因此便是中了秀才,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所以大兴朝的未来如何,还是要看他们这些人。
这只是通篇之中一个随意提及的一句话,但是徐宁却特意将这句话圈了起来,对徐睿说道:“这两篇文章柳夫子必然也是精挑细选,我瞧这个论点就十分有趣,考官想我们贫寒出身,只想多得一些机会,怕是不会讲这样的话,而且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无疑就是他们世家阵营的,不是吗?”
不管是八股文也好还是后世写议论文也好,抛开格式之后,其实就三件事,首先是切题,就是题目想让我们讲什么,然后是观点,就是我们想表达什么,最后就是论证,就是证明我们的观点是正确的。
而且八股文来来去去就翻那几本书,能讲的方面有限,因此想要事先选好观点,倒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像那篇文章,在讲述自己的观点时无意间便表露了自己的立场,这无疑是徐睿可以学习的事。
“是,”
这文章在路上徐睿便先看了两遍,他看了之后只看出了那高高在上的傲慢劲,还没看到这些细,而经过徐宁的一提点,他稍微想了一下,便也能想清楚其中的关窍之处,于是他便说道:“我可以借鉴这一篇的态度,然后借鉴这一篇的写法,大约这就是他们世家特有的放荡不羁吧。”
好一个放荡不羁,不管是原迹那篇的字迹,还是洋洋洒洒,又或者居高临下那一位,其中表现出来的特质,可不就都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么?
没想到徐睿这么快就能抓到本质,徐宁也感觉十分欣慰,便说道:“那你这几日再好好想想,怎么也能写出这样放荡不羁的文章来,先将考试这一关过去了,你真实的感悟,正如柳夫子安排的,考完试之后咱们再细说。”
最后徐宁这样说了一声,徐睿也点头应是,除了要模仿这种文风,徐睿还要再练一练字体,也不是要练到多好,而是至少能和他被传阅至遗失的那张拉开距离来,不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人写的。
不过好在当时那篇文章徐睿还专门再认真抄了一遍,一笔一划写时跟寻常写字本来就会有些差别,而且就算他们再嚣张,也不可能拿着他那篇文章在阅卷时一一对比吧,所以只要别让人一眼认出就好。
姐弟两话说到这里,正事就算是说完了,可徐睿仍支支吾吾地像是有什么话要讲,徐宁看了一眼便知道他这是还有其他不怎么重要的事,以防他一直惦记着影响正常的学习,徐宁便说道:“还有什么事就一起讲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睿却挠了挠头,脸上仍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不过他稍微顿了顿,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他说道:“就是那林则生……之前姐姐不是好奇那天他匆匆去了哪里么?这几天我去了几趟那边客栈,倒是听说了一些他的事情……”
原来那日他们撞见林则生匆忙而去,并非是有意冷着他们,而是他们进门前没注意,门外有姚家的马车正在等着他……
“难道他真搭上了姚家不成?”
去掉东陵王府,姚家无疑是这郡府中最有影响力的一家了,即便在东陵王庞大的影响下他们并没有那么耀眼,但至少也能算得上是这郡府中一等一的家族了,那林则生居然能搭上这样的家族,当真也是本事不小!
“听这几的传言,是这样的。”
徐睿补充说了一句,压低了声音说道:“而且据说那天他便搬出了文华客栈,连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只是之前跟他睡同一屋的听他提过两句,因此才有了这样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