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妙没有抬头,却也能感觉得到,晋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尽管心中忐忑,惟妙却坚信,晋寒定然会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也一定会接受她的意见做到明哲保身的。
毕竟,他费尽心机付出了那么多,才走到现在,换来了今天的一切。如今断然不可能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便葬送了自己所有可能的。
不知过了多久,惟妙才听到晋寒的声音。
“恐怕这不是你‘无意’得知,而是煞费苦心地查探到的吧?”
晋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惟妙便只有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回世子的话,属下的确是费了一番波折,才查到这些。但属下绝无他意,只是担心世子被人蒙蔽利用...”
晋寒眸光一闪,一道寒光直逼惟妙而去。
惟妙一惊,却没有躲闪。
剑尖在距离惟妙额头寸余的地方停了下来。
晋寒极力克制着怒气,声音却显得尤为冷酷。
“看来你对我的话,是当真没有放在心上了。我让你去云城,是有正事要做,而你却一门心思想着要对付她。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你呢?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后山养了一群虎狮,他们想必对于这到手的美味会十分感兴趣的吧...”
晋寒并没有豢养宠物的习惯。
他所说的虎狮,多半是他们为了达成所愿而暗中招募培养的私兵。那他这话的意思....
一旁的鉴心见状,似乎有意要替惟妙求个情,不料他一声“世子”刚出口,便被晋寒一个挥手,甩出去了数丈之远。
鉴心爬起来,再也不敢上前。
惟妙犹如被人在数九寒天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遍体生寒。
她没想到,晋寒竟会对那个女子痴迷至此,偏执至此。
她更不知道,那个在外面一向是文弱懒散与世无争的罗涒世子,竟然有这样高绝的身手。
即便是已然投入了他的麾下,惟妙也从未见他真正施展过自己的身手。
今日却仅仅因为自己带来的有关那女人的一个信息,他便如此在意,不惜动了这样大的怒气,甚至说出了那样冷酷残忍的话。
他究竟是有多在乎这个眼中明明没有他的女人?
念及此,惟妙再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对着晋寒便道:“世子,属下今日所为,全是为世子着想。那个女子从未将您放在眼中,您却为了她,要将一个满眼是您的人丢给那些人做...既然如此,便权当是属下罪不可赦,属下用这条命向世子赔罪便是!”
说着,惟妙自腰间拔出剑便向颈剑刎去。
远处的鉴心看着这一切,除了暗自懊恼自己今后少了个得力的帮手之外,也是无能为力去阻拦她。
然而晋寒眉头一蹙,略一挥手,惟妙手中的剑便“哐当”一声坠落地面。
鉴心在一旁再次看得目瞪口呆。
单靠内力,便能轻易掌控功力同样不弱的惟妙手中的剑。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晋寒的功力竟已到了如此高深莫测的地步了。
只怕是即便他到了那名噪一时的“旌都第一”向笛面前,也不遑多让吧?
晋寒沉默地盯着惟妙,眼神中有恼怒,有不可思议,但却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厌恶和冰冷。
惟妙在经历了方才的无畏生死之后,似乎在晋寒面前也忽然少了几分谦卑和温驯,她回望着晋寒,神色坦然。
即便她再十恶不赦,做出了再多的为道义不容之事,但面对着晋寒,她却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句问心无愧。
即便是已投靠了他,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他,她却还拥有心的自由。
在与惟妙的对视中,晋寒的目光从原本的犀利变得逐渐温和了下来。
最终,他选择了拂袖而去,临走之前冷冷地留下一句“做好你该做的事”便再未回头。
鉴心此时才来到呆怔着的惟妙身边,半是后怕半带戏谑地对她道:“还是师妹厉害,三言两语地,竟能将‘这一位’安抚下来,使自己免于责难,也是不容易。话说回来,师妹你该不会是对他动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了吧?‘这一位’的身份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师兄劝你还是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才好。”
他自然不愿惟妙真正攀上了晋寒,届时他才真正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再次变成孤家寡人了。
惟妙没有正眼看鉴心,这个背叛了师父又出卖同门的人,早已不是她的师兄,当初之所以选择与他合作,也不过是在走投无路之际的权宜之计而已。
没想到的是,她后来对晋寒生出了情愫,便真的离不开这里,只能与他继续合作下去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鉴心的态度会有所改观。
“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那一摊子事吧,听说你那位明察秋毫的师父已然怀疑到了你,并且最近开始将门中事务一应交由大师兄打理了。恐怕某人继承门主之位的念想要落空了。”
说完,惟妙讥讽地瞟了鉴心一眼,转身离开了,留下鉴心在原地发愣。
惟妙的话的确刺痛了鉴心。
他当初越过杨骞直接为晋寒效力,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晋寒能够助他接手养由门掌门之位。处心积虑地设计将惟妙惟俏二姐妹赶出养由门之后,门中便只剩下了他和白水。
由于惟妙惟俏不在,门中繁琐事务便都落在了白水和鉴心师兄弟二人身上。
白水自幼跟着杨骞,又向来是兄妹四人之中无论处世为人还是身手能力都更胜出一筹的,自然更得杨骞器重。
他也曾暗中算计过白水几次,却总是因种种原因未能顺利得手,有两次还险些被杨骞发现了他的图谋。之后因要小心避嫌的缘故,他想再做手脚便更难了。
眼看着自己离梦想中的掌门之位越来越远,鉴心自然是十分焦虑。
此刻惟俏轻易地便道出了他的心声,使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待到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走远了。他再想发作也只能悻悻地咽了回去。
再望向外面时,鉴心的目光变得阴沉了许多。
白水在养由门中养尊处优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让他经历点风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