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凉转回身,在向笛疑惑的眼神中,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投入了井中。
听着井水中传来的回响声,晋凉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世子,这井,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晋凉道:“你不觉得,这井,有些过于深了么?”
向笛回忆了一下,这才大概想了起来。
晋凉扔下去的那块石子,似乎发出声音的时间较正常的井水要久了一点,这说明这口井的井水距离地面相较正常的水井要远的多。
然而,这能代表什么呢?
向笛仍是似懂非懂。
晋凉正要解释,忽然与向笛同时听到了井下传来的细微动静。
二人急忙纵身跃上墙头,隐匿了起来。
不久之后,他们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口井上的辘轳自己动了起来。
然后一个人影渐渐在井口出现,先是露出了头,后是上半身,接着他松开井绳,右臂在井口一按,整个人便脱离了井口。
这正是方才那个拎着食盒和道服在后院消失了的道士。
这口井,果然有问题。
待到那道士的身影消失,二人便重新跳下,来到井边。
“这辘轱上定然是有什么机关的,”晋凉一面在井壁上轻轻敲打寻找着,一面对向笛道。
同样全力寻找着的向笛一颗心已然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
若是他猜得不错,这井下的人,便是被控制着的惟俏了。
一想到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关了这么久而自己竟一无所知,向笛的心便如同万蚁啃食一般难受。
“在这里!”
向笛在井沿的下面终于摸到了一个轻微的凸起,那凸起十分光滑, 并不像是石板天然粗糙的棱角。
轻轻按下了那个凸起的地方,井沿上的辘轱果然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世子,我先下去。”
向笛抓着井绳便跃入了井中。
井绳停下来的时候,向笛发现自己停着的地方,井壁上有一个大约一人高的空洞。
向笛略微发力,便跃到了那个空洞的平台上。
站在平台上向外四处摸索了一番,向笛找到了下面的机关按下之后,井绳随着辘轱的运转缓缓升了上去。
等不及晋凉下来,向笛便先行向洞里走了过去。
没想到看似狭窄逼仄的洞口向里走去时,竟渐渐地空旷了起来。
当向笛终于走到最里面如同一间房屋般家具齐全的暗室中时,他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的背影。
女子旁边的桌案上,正放着此前那名道士送来的食盒和道服。
女子坐在床前,正端着碗劝说靠在床头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女子吃些东西。
那个苍白瘦削的女子,不是惟俏又是谁呢?
似乎有感应一般,惟俏原本无神的双目忽然转了一转,看见了站在洞口处的向笛。
她呆住了。
这些天以来,被伏夕散控制着的她功力全失,甚至是连常人的体力都没有。
对于逃走,她已不抱希望。
向笛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来,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目光中的异样,那身着道袍的女子转过了头。
看到向笛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尖叫。
向笛反应迅速,一个箭步过来,抬手便将女子劈晕了过去。
惟俏看着他,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双目却开始渐渐发红,继而大颗大颗地涌出泪滴。
而向笛也是情绪激动,双眼通红地盯着惟俏,似乎生怕自己眨一眨眼,人就再次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一般。
晋凉一进来,看到的便是二人相顾无言泪千行的场景。
垂了垂眸,犹豫了一下,尽管觉得有些煞风景,晋凉还是决定开口打破这唯美的一幕。
“我们还是先上去吧,那些人或许很快便会来收食盒,届时免不了又要一番争斗,惟俏姑娘此刻虚弱,实在不易再过颠沛。”
向笛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同惟俏互诉衷肠,此刻听晋凉这么一说,也立即醒悟过来,当即便伸手将惟俏抱在了怀里,向洞口走去。
或许是今日是黄道吉日宜于营救,三人从井中出来也是异常顺利。
见到二人顺利救出了惟俏,守候在墙头的裴叙修急忙出来接应,几人会合后顺着原路返回了山下。
符飒和霍浅羽正在房内坐立不安时,终于看到向笛将面色苍白的惟俏背了回来,皆是十分欣喜。
惟俏此刻的情绪已然平静了许多,此时被众人簇拥着,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自幼长在养由门中,唯一的亲人便是惟妙,除此之外最亲近的人便是师父杨骞和两位师兄。
然而一夕之间,师兄出卖,师徒断绝,亲姐背叛,她原本最为信任和依赖的人,短短时间便都失去了。
自那时起,她便愈加冷漠,对人的防备也愈加深重了。
直到遇到向笛。
向笛给她的关心、呵护和温暖是她从小到大都未曾体会过的。
也因此,她尘封的心因为向笛而一点点地逐渐开始有了松动。
就在她做好准备重新迎接新的生活时,惟妙再一次出现并在打斗中将她迷晕,自此便一直关在了这山上的井下。
至于被运出去代替惟妙的那一次,她全程都在昏迷之中,根本没有机会留下任何线索。
直到今日,她宛若梦幻一般地被向笛救了出来。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为了救她,竟来了那么多人,且个个都是真心实意地担忧着她的安危。
这其中,甚至还有她曾经试图刺杀并交过手的符飒和霍浅羽。
“符姑娘、浅羽姑娘,我想和你们坦白一件事……”
惟俏艰难地开口,想要将这件令自己心头不安的往事坦诚布公。
至于他们会如何对她,她都接受。
“不用说了,往事不可追,既然还有未来,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
符飒笑着阻止了她,同时也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由于长期被药物控制,惟俏的身体十分虚弱,众人便决定在这里住一晚,待惟俏身体恢复一些之后再行坐车赶回旌都。
至于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那个假冒的惟俏,也便只能且走且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