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优伶的红芙在赢取男人的心方面的确有一套,但这一套却并不足以能够保证她在那扇朱门内安然无虞地存活下来,生儿育女则更是妄谈。
真正使她能得以平安度过这几年的,还是孟鹤的那份宠爱和随着年龄增大而对子嗣日益浓烈的渴望。
得知红芙有孕在身时,孟鹤的惊喜和谨慎更是前所未有,不仅专门请了大夫长居家中,更是将红芙饮食起居有关的一切流程都重新摸排筛查了一遍,确保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可令人动手脚的机会。
甚至于,就连红芙身边照顾的人,孟鹤也全都调换了一遍,以防这其中有孟谢氏那里安插过来的人手。
小涵便是在这时候被安排在红芙院里伺候她的。
这姑娘原本是跟红芙在一个戏班子里的,班主买了她回来才知她因天生的喉疾不能登台唱戏,气急败坏之下只得将她当作粗使丫头一般使唤。
捧高踩低向来是众生常态,便是连本就是社会底层的戏班也不例外,甚至于这样的劣根性在这些本就承受着世人偏见与踩踏的人身上尤为体现得淋漓尽致。
戏班众人清楚小涵没有成角的那一日,对她态度亦是十分恶劣,动辄骂骂咧咧,一言不合抬手即打。
红芙彼时已有些名气,虽是跋扈到底心肠不坏,偶尔见着那些人欺侮小涵过了头,也会替她拦上一拦。
到了孟府之后,二人本该再无交集。却因红芙有孕之后,孟鹤担忧有人暗中作祟,竟从戏班中将小涵买了出来,放在了红芙身边伺候。
大约也是想着这宅子里的下人没几个可信的,这才找了个跟红芙算是有些交情的来才放心。
由此可见,孟鹤对红芙这一胎,实在是十分用心了。
而红芙的胎能够安然无恙地保到现在,也正是因为孟鹤的这一份用心。
如此说来,无论是孟谢氏还是孟凝云,要想对红芙下手,倒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
“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别的突破口?”霍浅羽有些犹豫地问道。
这几日下来,连她也觉得,孟凝云未必就会盯着红芙的这一胎不放了。
符飒却沉思着摇了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孟凝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那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轻易便妥协了呢?若是她真不在意,便没有必要在惟俏面前抱怨孟鹤的种种不公。
想到这里,她又有几分疑虑。
孟凝云似乎在进入尚仁学塾之后便和惟俏混得很熟了。
惟俏应是清楚自己与孟凝云之间不睦的,莫非她为了替慕容月出这一口气,便有意与孟凝云亲近而针对自己?
原本直觉这种东西是最靠不住的,但霍浅羽对于符飒的直觉却保留了完全的信任,她相信符飒的一切判断,既然她说孟凝云会有所行动,那自己就继续盯着便是了,左右她如今暂时也没有别的事做。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除了教以落每日的功课之外,霍浅羽近来还有一件需要应付的事。
或者说,是一个人。
罗涒世子晋寒。
自从那日见到霍浅羽之后,晋寒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了她。
他也曾经试图控制过自己的感情,却是徒劳无功。
强行控制自己不去想她的后果便是,晋寒开始日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甚至于连他素来最爱摆弄的那些名器如今看在眼里也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了。
最终,他终于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设法接近霍浅羽并赢得她的芳心。
尽管他对她的真实身份还不清楚,但他相信,无论她是什么样的身份,自己都可以在湍急的激流中替她挡住那些未知的风浪。
晋寒开始频繁往来于允平王府和东阳王府别院之间,其拜访的频率高到连冯嬷嬷都看出来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晋凉起初也有种种顾虑,但见晋凉看起来十分坚定,也便转为了默默祝福的态度。
而符飒却始终在心底藏着一层隐忧,这担忧连晋凉都不曾说过。
只是对于旁人感情之事,她终究是不能置喙太多,也变只能由着他去。
晋寒与霍浅羽,一个世子,一个将军之后,若是真能在一起,听起来也算是一段佳话。
然而很遗憾,这世上的事并不是一腔热血满心热情便能够尽如人愿的。
尽管晋寒出身优渥身份高贵,又生得隽秀朗逸一表人才,可霍浅羽偏偏对他就是动不了心。
要说起来,她若是因为晋寒身上那点皇家血统而对他退避三舍,倒也还说得过去。
但若只是因为这个,问题倒也好解决了,只要将来能够以皇权还霍家清白,霍浅羽自然也不会再执着于无谓的仇恨。
可实质上,霍浅羽对于晋寒的无感却并非是因为他的出身,她只是不喜欢这位风姿独秀的世子而已。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微妙而没有道理,世人皆知罗涒世子风雅无双郎艳独绝,霍浅羽与他按说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才是,可是霍浅羽偏偏就是对这样的人中翘楚没有兴趣。
不仅仅是没有感觉,霍浅羽反而觉得,晋寒的频繁造访还带给了她许多困扰与不便。
比如说,耽误了她与刚刚相认不久的胞妹以落培养感情的机会。
出于种种考虑,几人一致决定,暂时不告知以落她的身世以及与霍浅羽的关系。
但这挡不住霍浅羽一颗“慈姊”的心柔情泛滥啊,每每想到这个软糯的小团子自打出生起便经历着惊心动魄颠沛流离的生离死别,霍浅羽的心就忍不住地酸软胀疼,也就越发地想尽自己所能去对她好。
最近以落休学在家,符飒便将教以落读书的“重任”交给了霍浅羽。这也正好给了霍浅羽和以落单独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
谁知这个罗涒世子,偏偏在这时候隔三差五地来拜访,还总是挑着旁人不在、她不得不以主人的身份出面招待的时候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霍浅羽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有些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