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飒起初没反应过来,在心中细一品味,便想通了。
霍浅羽此前不愿到尚仁学塾一来是因为她本人更热衷于修习武术、兵法,二来恐怕也有不愿再惹麻烦的因素在里面。
慕容月一事说到底也是与她有些关系的,尽管错不在她,却难保与慕容月交好的惟俏不会将此事迁怒于她,她自己心里可能也有个难过去的坎儿。
那样的环境,只怕她也是不愿再面对的。
可如今不同了。
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在那所学塾中,且从这几日的表现来看,或许还在学塾受到了不该承受的委屈,这让她还如何能够做到置身事外?
只是,如今的尚仁学塾,到底是男性学子居多,却已然接连有了两名女先生,若是再去一位,只怕是要有些“阴盛阳衰”了。
“你愿意去照看着学蓝以落她们,我便可以安心了。只是眼下时机还不太对,你且先等等,在家中再稍待些时日,以落这阵子就先交给你了。用不了太久的,我会便会让以落回到学塾,届时你也可以过去了。”
自然,那些不该出现的人,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那里了。
尽管心中有数,符飒还是旁敲侧击地向傅少轩打探了一番学塾的用人情况和计划。
“如今学塾仍旧多为男弟子,女先生的数量已然是人满为患了。倒确是确一位武先生来教这些孩子的,总让惟俏先生教他们总是有些不太合适。”傅少轩并不知她的用意,便实言以告道。
符飒也不气馁,道:“若是学塾某位女先生请辞呢或是辞退某位先生呢?”
这两年下来,符飒与傅少轩也算是熟络了,因此这样的问话也并不需遮遮掩掩。
傅少轩沉吟一下道:“正常来讲这种情况很少出现,除非...”
除非是像慕容月和裴叙修那样的。
说到这里,傅少轩似乎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符姑娘可是有想要推荐的人选?”
符飒忙摇头,“我只是随意问问,或许是私心里觉得那位孟先生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安心长久在学塾待下去的而已。”
傅少轩似乎明白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她并无请辞的迹象,且如今对孩子们教学也还算用心。而学塾既已与她签了契约,便无平白无故毁约的道理。虽说此前我并不清楚孟先生的身份,但这也算不得是刻意隐瞒,因为尚仁学塾本身推崇的便是不问出身不拘一格。”
尽管傅少轩内心对于符飒仍旧是与对旁人不同的,但却不会因内心的那片私心而做出有失公允有违规则的选择。
这一点,符飒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而也正因如此,符飒对他心怀敬意,却并不会心动。
他是高道德准则以圣贤模范要求自己的正人,而符飒求的,却是不问对错,心存袒护的随时偏爱。
尽管如此,符飒却仍旧愿意与这样的傅少轩做朋友,并全然信任他。
正因为这样的信任,她在傅少轩面前讲话也并无过多的顾忌,“若是孟先生做出了有违公序良俗之事,或是主动请辞呢?”
傅少轩滞了一滞,方才回答。
“为人师表者,当以身作则,若是其身不正,自然无法传道授业。自然,若是先生因为任何原因主动请辞,学塾亦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这话说得已然很是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便寻出孟凝云行事不端的证据来,届时她自然是没有理由再留下了。
出乎符飒意料的是,孟凝云在外行事十分谨慎,接连查了许多日,符飒竟然并没能查出来孟凝云的什么可拿捏的把柄之处。
正当符飒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向笛无意间提到的一件事却给了她一些启发。
向笛同晋凉提到,有一次他去接惟俏时,恰逢孟凝云在同惟俏闲聊,似乎是在抱怨她爹宠妾灭妻之类的话,还有一些涉及重男轻女家产之类的言语。
向笛倒不是在八卦别人家的家事,只是因为孟凝云身份特殊,孟鹤乃是苏贵妃太子一党安插在吏部的一颗棋子,而晋凉向笛他们则需要设法使这一枚棋子成为废棋而已。
符飒与那孟鹤并无任何交集,自然也很难在此事上出什么力,但向笛的话却使得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在外面找不出可下手之处来,那或许换个角度,从里面,可以找到破绽呢?
想到这一层的符飒忙不迭地派人去重新查了孟凝云以及孟鹤一家人的情况。
王府别院的人几乎都是向笛训练出来的,不仅身手如今都拿得出手,办事效率也很是令人放心。不出两日,孟鹤家里的情况便只差往上数祖宗几代之外全一清二楚地摆在符飒面前了。
而这报回来的消息着实令符飒有几分意外和欣喜。
孟鹤身为户部侍郎,也算得上是身居高位了,不料他的发妻孟谢氏却是不折不扣的出身寒门。
原来这孟谢氏当年与孟鹤相识于微时,在孟鹤一文不名时,谢氏便嫁给了她。
为了供孟鹤读书科考,谢氏还曾上街卖布裁衣,不惜为了几文银钱而当街与人厮打谩骂。
孟鹤也算争气,一路高中,又兼其为人极善钻营,左右逢源的功夫更是随着入仕时长而日渐深厚,竟然也慢慢地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且直到如今,这吏部侍郎夫人的位置也还是孟谢氏在稳稳坐着的。
要说起来,这本该是个患难夫妻不离不弃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圆满故事,这孟鹤听上去更像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好男人。
然而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孟鹤之所以如今还未让他那个糟糠之妻下堂,并非是因为鹣鲽情深感念于当日的夫妻情分。
而是这孟谢氏当年为了他是真能豁得出去,如今为了自己和女儿也是一样能豁得出去的。
但凡孟鹤敢流露出一丝休妻的念头来,这孟谢氏就能把孟府掀个底儿掉拼着闹掉他头上那顶乌纱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另娶的。
但这谢氏又是个聪明的,很是懂得收放有度,这些年来并不限制孟鹤纳妾,甚至连青楼戏院这些地方出来的她也能接纳进来。
孟鹤本就不打算靠着女人往上爬,作为男人那点成就感满足欲又在几个美妾面前得到了满足,自然也不愿拼着鸡飞蛋打的风险要同谢氏闹翻。
孟谢氏能如此“大度”,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些年来,孟鹤的那些妾室皆是一无所出。
然而,如今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