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裴叙修借钱的用意之后,原本满目笑意的慕容月脸色白了一阵,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尖锐了起来。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向我借银子,给那个女子赎身?”这似乎是慕容月第一次以质问的语气同裴叙修说话。
裴叙修听出了慕容月语气中的不虞,神情有些愕然,“当然不是了,我自然是来看你的。至于那笔银子,你这里若是方便,我们便一道先帮锦瑟……”
“我不方便!”慕容月不待裴叙修说完,便有些生硬地打断了他。
裴叙修再次愣住了。
自小到大,这是他头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被无情打脸,而且这个女人,在前几天还是满眼只有他对他温柔之至的人。
其实慕容月的情绪也并不难理解,任谁被自己想要一生相守的男人以这种理由来借银子,都很难会波澜不惊的吧。
而裴叙修的那声“锦瑟”更是激起了她心底的怒火。
慕容月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否则当年便不会在龚茹的软硬兼施之下仍是拒绝嫁给陶国人,并坚决地离开了慕容府。
而裴叙修的委屈,则正是在于他的坦荡,他自认为问心无愧,且与锦瑟之间又是清白干净,便对慕容月可以如实以告,却不知自己先前在莳花馆日日笙歌的历史早已给慕容月留下了阴影,使得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草木皆兵。
其实说到底,慕容月的内心深处并非是如同她所说的一般全然相信裴叙修的。当初脱口而出的信任,只是情到浓时的一句表白而已。而显然,裴叙修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因此,当慕容月那一句“不方便”脱口而出的时候,裴叙修才会惊愕不已。
但他仍是克制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震惊,以寻常的语气对慕容月道:“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原本裴叙修这句话的本意是不愿因慕容月不肯施以援手而影响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可这话落在慕容月耳中时,却变成了他有意说给自己听,并表达着自己执意要为了那个女人费尽心思一般。
她的心当下便更凉了,当下便垂了眸冷声道:“我府中今日还有事,便不招待裴公子了,裴公子请回吧!”
裴叙修以往空有浪荡名声,实际上却是并未真正与哪个女子有过真正的交往了解的,因此他其实是并不懂女子心思的,更不会明白慕容月此刻态度骤变的原因和她实质上并不是真想让他走的心情。
听到慕容月叫他走,今日本就在她这里屡屡碰壁的裴叙修,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便真的无奈地同她告了别后抬脚离开了。
慕容月眼睁睁地看着裴叙修的背影消失在她视线中,泪水不觉爬满了面颊。
“她就在云城?”
坐在六悦旅栈一楼的大厅雅座里,晋凉听闻符飒讲述到关于霍浅羽还活着的消息时,也是十分意外。
符飒点点头,道:“听那位许嬷嬷的意思,应当是将她送到了云城的某一家青楼里,这样特殊的身份,寻常人家哪里敢收,即便真有家户敢收下,她也是无法以寻常人的身份正常生活的。”
“只是云城中大小青楼也有数十家,若要不动声色暗中排查过来怕是也需要一些时日,若是耿将军想要先回旌都,我跟向笛留下来查找便可,我会派人送你们先过去,旌都那边已然做了安排。”
符飒却拒绝了。
“我爹想要回旌都是为了替霍将军申冤,如今得知霍将军的后代尚存于世,他无论如何也是要想办法找到她的。”
晋凉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此事我也会去找叙修商议,由裴太守那里也暗中派出一些人手协助调查。”
说曹操,曹操到。符飒正要叮嘱他切记低调时,裴叙修来了,且看着神情中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裴公子这是怎么了?”符飒有些奇怪。看方向,他应该是从慕容府过来的,怎么看起来竟像是与慕容月闹了不愉快的模样?
裴叙修本想开口向符飒借那笔替锦瑟赎身的银子的,但终究是因为二人关系算不上熟络而开不了口。
此刻见符飒问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想来是我自寻烦恼而已。我来找‘梁公子’喝个酒去,符姑娘不介意吧?”
这一路上,裴叙修其实是有些懊悔的。
当初自己身在花丛中时,日日对酒当歌,管弦相伴,是何等的畅快惬意,而如今,竟为了一个小女子牵动情绪,纵然是自己已然是极尽好言,却还是惹得二人之间不快。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只好找晋凉去一醉方休以抒胸臆了。
符飒笑笑,“我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恐怕此刻你们是喝不了酒了,‘梁公子’有事要同你商议,裴公子还是先请坐吧。”
尽管没什么心情,听到晋凉有事要说,裴叙修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符飒将窦玉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裴叙修惊得几乎要站起来,“霍将军仍有后人在世?”
话一出口,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坐了回去,四下里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后,才压低了声音再次确认道:“能确认她是被送到云城来的么?”
符飒目光犹疑,“窦姑姑也不能肯定,但应是有很大可能就在云城这一带。”
裴叙修点点头,思索起来。
晋凉知道,裴叙修对于云城的风月场所还是比较熟悉的,让他想想,或许能寻到有用的线索,故而并未再出言打扰他。
云城中最负盛名的青楼便属莳花馆了,裴叙修自然是习惯性地从这里排查了起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一个身影迅速浮现在他脑海里。
“不会吧?”裴叙修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晋凉和符飒更是一头雾水,“什么不会?”
“该不会这么巧吧?”裴叙修的表情似乎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推测有些荒谬一般。
而那个名字,已然是到了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