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符飒瞪大眼睛愣住了,锦瑟又忙道:“我与倩儿不会平白住在这里的,我们可以帮忙打扫客栈的卫生,我会煮茶,也念过些书,做账也是可以学的。”
符飒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锦瑟姑娘此前帮过我们,如今要在此住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只是……”
“奇怪我怎么会离开了莳花馆吗?”锦瑟解释道:“我如今已脱离了莳花馆。是裴公子今日救我于危难之中,又替我赎了身。”
赎身?
符飒又是一愣。
这个裴叙修在搞什么?
之前成日泡在莳花馆中时,也不见他为锦瑟赎身,如今他这边刚和慕容月发展出一些眉目来,那头便为一个足以在容貌才艺上给慕容月双重暴击的女子赎了身,这不是明摆着在打慕容月的脸么?
符飒的反应落在裴叙修眼里,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当下苦笑一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日锦瑟姑娘遇到了个难缠的主,我若不出手,只怕今日很难善了。”
锦瑟从裴叙修与符飒的对话间已是听出了这个叫慕容月的女子与裴叙修的关系,当下便起身对符飒道:“符姑娘别误会,今日之事,裴公子纯属路见不平仗义援手而已,丝毫无关其他。至于赎身的银两……”她转向裴叙修道:“今日便权当是我借了裴公子的,他日必定如数奉还。”
符飒见锦瑟目光清冽眼神坦荡,便知她心中清明并无杂念,对她的好感也更多了一分,加之先前锦瑟对她与晋凉也算是有过帮助,此刻便更是对于锦瑟暂居六悦一事没有异议了。
安顿好锦瑟之后,裴叙修便匆匆离开了。
莳花馆那里的赎银他还需去筹备。
还有一件事,他想去查查锦瑟的身份。
符飒不久后也离开了,将锦瑟托付给了屈锦。
屈锦虽说年纪尚小,却因处事老道又极为灵活而成为了整个六悦的中流砥柱,符飒已然能够放心地将这一切全权托付给他了。
回到家,耿弘义兄弟二人果然已经离开了。
耿漳看起来心情不错。
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纵然是有些不争气之处,他也还是愿意看到他们的。
饭桌上,耿漳提起了丁堂。
“丁里正也调到了云城,你还不知道吧?”
符飒十分意外,若是按照级别,丁堂即便是提拔升迁也是要逐步按照级别来的,最多也就是调到县里做个文书,怎会直接到了云城呢?
“原本是去了县里的。据说是裴太守对他十分欣赏,亲自到县里去将他要了过来,如今跟在裴太守身边做了个知事,虽说官阶不高,但前途无量,于他也算是不错的回报了。”
符飒心中更是称奇,丁堂常年活动于村落乡下,裴司南按理来说并没有听说会发现他才干的契机。
莫非……她决定回头问问晋凉,此事未必没有他的手笔。
事实上,符飒猜得不错,此事确实有晋凉推波助澜的成分在里面。
此前在仙坪村,耿学顺被害一案中,丁堂顶着巨大压力坚持报官的态度使得晋凉对他印象颇为深刻。
如今西汋皇室倾颓、奸佞当道,朝野上下虽未到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地步,却也实在是暗流汹涌风雨飘摇了,实在是急需要如同丁堂这般勤于政务又刚正不阿的官员来稳固朝堂。
因此,他便同裴司南在闲谈中提到了这个十年如一日深耕于乡间的里正。
裴司南虽信任晋凉,在朝廷用人方面仍是坚持原则,亲自考察之后方才确信此人堪当大用,命人提了上来。
“这倒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符飒也跟着笑了起来。
家里的饭桌上,似乎已然好久不曾这么轻快过了。
正说笑着,耿漳忽然又想起一事,道:“你交待给我的那事,也办妥了。弘罡走的时候,还流了眼泪。”
说着,又是一声微微的叹息,只是,这一次的叹息却并不显得沉重。
上次自仙坪村回来之后,符飒便封了一笔银子放在了耿漳那里,称若是耿弘罡来云城看他,便让耿漳把这笔钱给耿弘罡。
耿漳起初是不肯的。
“舒儿和学顺的事,都与你无关,你给他这银子是做什么?”
符飒却十分坚持。
“当初您给了我那笔金子,也给了我敢于闯出来的底气,这便已是我最大的财富了。如今我将那金子一分为三,折了价,我与弘义弘罡各一份,如此再公平不过。弘罡如今将积蓄都给了杨家二老,他不久还要养孩子,总要有些钱财傍身的。”
“弘义那一份,暂时不给他不过是因为他如今没有子嗣,二人又懒散习惯了,若是这钱到了他手里只怕很快便被挥霍一空了。”
“您若真是心疼我,就别让我背负着这种心理负担,同为您的孩子,你这般偏心,我过意不去。”
“孩子是我自己愿意帮弘义带着的,他们也愿意和我在一起,这不是弘义给我的负担,如今看起来,我倒觉得是一份馈赠。您不也是这么想的嘛?和孩子们在一起,这个家才更像是一个家啊。您就不要总想着拆散我和孩子们了。”
喋喋不休了半晌之后,耿漳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眼眸中却尽是对她的心疼。
如今,耿弘罡的那一份总算落到了他的手里,她的心也稍安了一些。
不知为什么,符飒总觉得今晚这样欢快轻松的气氛下,窦玉娇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尤其越是到了要出发去旌都的时候,她的表现就越明显。
“窦姑姑,您,是有什么心事吗?”符飒终于决定开口询问她。
窦玉娇却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事。”
然而这句话说完不久,她便再度陷入失魂落魄之中,连符飒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听到。
孩子们一一吃完退回屋里读书去了,晚饭接近尾声时,窦玉娇忽然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开了口,“霍家……应当是还有人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