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有此事，可这事的根源却并不在于我齐家，是那方渠，口口声声要为了慕容月……慕容先生，而退了与我小妹的亲事，作为兄长，这口气我如何能忍？”
齐贵试图将矛盾的焦点转移到方渠身上去。
可符飒却不打算让他得逞。
“这倒是奇了，即便真如齐公子所言，方先生为了慕容月而上门去退亲，羞辱了齐家，齐家最该找的，不是方家才对么？怎么会绕过了当事者的方家而冲着慕容家去了？这不知道的还当是齐公子对于慕容家有什么额外的私仇要报呢。”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辩驳使得齐贵有些哑口无言，但仍是牙强嘴硬地为自己争辩：“那方渠突然上门退亲，羞辱我齐家，我自然是要与他理论的，但在当时的气愤之下，我齐家便真是错怪了慕容先生，那说起来也只是个误会而已。我齐家与慕容家无冤无仇，自没有无故去污损慕容家名声的道理。”
符飒还待开口时，晋凉忽然伸手按在了她的手上。
符飒会意地点点头，息了声。
“齐公子贵庚？”晋凉薄唇轻启，吐露了见到齐贵后的第一句话。
“三十……有一，梁公子这是何意？”齐贵不解，犹豫着回答了晋凉的问题。
“西汋有律，通敌叛国者，成年男子处以戮刑，齐公子怕是要自求多福了。”
晋凉眼皮不抬一下，修长手指拨弄着茶盏的盖子，便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样一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
齐贵却被这一句话惊得立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他宽大的袖袍还带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在桌上滚了一下，淡褐色的茶水泼洒了出来，不少倾洒到了齐贵的衣袍上。
符飒伸手去将茶杯扶起来，又转身去招呼了外面的小二进来，收拾干净了桌面。
小二出去将门带上之后，齐贵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指着晋凉怒声道：“即便你是个戴官帽的，也别拿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来压人，我齐家上上下下皆是忠君爱国，从未有过半分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西汋之事，你想以这泼天的罪名来构陷于我齐家，怕是不能！”
晋凉轻抬眼眸，眸底尽是冷意。
眼前这人，便是害得飒儿挨了一刀的人，他此刻还未动手，已经算是十分有礼貌了。
“只怕阁下还不知道，那当日到学塾抢人的茹姨娘已然遭了毒手，至今尚未醒来，仍命在旦夕。”
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只怕随时都会面临相同的处境。
后半句，晋凉省略了。
齐贵却听出来了。
他的脸色愈加发白了。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桩简单的“捉拿逆女”的小事，怎么还扯上了人命跟通敌叛国的罪名？
“齐公子若还是不肯说的话，我便唯有请你到太守府去说了。届时齐公子再想要心存侥幸，申辩喊冤，只怕是没人会听了。”
晋凉说着，便欲起身。
“梁、梁公子，”齐贵慌了，他虽说整日混迹于赌坊青楼这些三教九流之地，却归根到底缺了锻炼，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晋凉这一番说辞早已吓得他六神无主，却还是试探着，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真，真没干过什么通敌的事啊！”
符飒冷笑一声，接过了话，“那敢问齐公子，是什么样的缘由，使得你这位向来对令妹毫不关心的兄长，忽然一反常态地留意起了她的亲事了呢？”
齐贵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只怕令尊得知阁下为了点蝇头小利便不惜破坏掉他苦心为女儿筹谋的婚事后，会惹起怎样的雷霆震怒呢？”
齐贵额头的汗更加密集了。
“事到如今，齐公子若还是不肯如实告知的话，那我与梁公子也算是仁至义尽爱莫能助了。齐公子请吧！”
符飒眼见齐贵的心理防线已濒临崩溃，便毫不怜悯地再补一刀，起身走到门边，做出逐客的模样。
齐贵果然立时便怂了。
“我真不知道此事背后干系如此重大啊！我就是在长乐坊赌输了钱，怕那些人要到我家里去，让我爹知道，我才……”
早知道是这样，他宁可被他爹打断一条腿，也不会与那人定下如此交易，好歹还能留条命。
符飒与晋凉对视一眼，知道此事已然见了分晓，便重新坐了下来。
“大概是两个月前，我在长乐坊玩儿牌九，那日也不知怎的，运气格外地背，连输了数十把之后，我看准了时机，想要来个大翻身，可身上却没银子了。
这时候我旁边那人认出我来，说愿意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借给我一笔银子。我当时还想着，我们齐家这招牌还挺好用……
结果那一把我还是输了，输得很惨。
那些人一看我输了个干净，当时便翻了脸，非要押着我回家取银子去。
我本想着这下完了，谁想又出来一个人，替我把这钱给还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这人眼都不眨，就给付了。
当然，这钱付的是有条件的。这条件就是让我想办法把我妹的婚事给搅黄了，还得设法将慕容先生给扯进来，最好还能闹到慕容府去。
我想着，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应了下来。我真不知道这能跟叛国扯上关系啊，我全家都在西汋，我叛什么国呢？”
符飒听到这里，心中一股子闷气油然而生。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有多重要，齐贵不会不知道。
然而他却能如此轻飘飘的一句“不是多大的事儿”便打算含糊过去了。
更何况，他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出卖的，还有他手足胞妹的终身大事。
这样毫无底线的人，用一句不知廉耻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晋凉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符飒的情绪，修长的手指一抬，便将符飒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中，以自己手心的温度来向符飒传达着温暖的信息。
符飒这才渐渐静下心来，收敛了自己的怒气。
“你可还记得当日借给你银子的那伙人？”晋凉想了想，决定先从齐贵可能认识的人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