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能帮得上忙?”符飒心存疑虑。
“五年前霍将军被指谋逆的一些重要物证其中便有二十余年前与陶国作战时的往来书信。霍将军出事后,曾有传言称飞翎将军当年便是因识破了霍将军的阴谋而愤然与其割袍断义的,甚至有人说飞翎将军察觉到霍将军的阴谋而被霍将军灭了口。”
晋凉见符飒并未一口回绝,也不急着劝说,只是将一些事实如实以告。
那帮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符飒微微叹气道:“我尚且不知我爹是怎么想的,此事我还要再和他谈谈,霍将军的事想必他还不知道,我怕他一时会难以接受。”
“嗯,此事不急,”晋凉声音低沉,“待我再回云城时我们再议也不迟。”
符飒伸手把玩着他腰间悬挂着的白色玉佩,道:“你往来云城这边频繁,旌都那边的人对你必然是虎视眈眈,云城又属边陲重地,你们那位皇上就不起疑?”
作为在现代社会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穿越者,符飒打心底里不习惯改口尊称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更何况,从晋凉的话中她基本可以推断得出来,这个皇帝也算不得什么明君。
好在晋凉也没在意她的用词。
“自然是有疑心的,然我往来云城为的便是查探他们在此地的重要秘密,此事若只交给向笛我总是不能安心,交给别人更不放心。想来我们离真相已然越来越近了,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穷凶极恶。不过你放心,经此之后,我会加倍小心,且向笛暂时也不会再与我分开,有我与他联手,西汋没什么人能伤得了我。”
晋凉并未言明那“秘密”和“真相”究竟是什么,想来是为了符飒的安全着想。
符飒也不追问,旁人的秘密她并不关心,只要知道晋凉所为乃是大义之举,能够确保他的平安便足够了。
马车行走得再慢也终究是在不断前行,纵然是在晋凉的授意下,阿四已然驱车绕着小半个云城转了一圈,却也还是终究回到了符飒家门前的街口。
此时暮色已然降临,符飒不愿耿璋和孩子们担心,便忍着心中的不舍起身同晋凉告别后下了车。
晋凉眼看着符飒进了院子,直到看不见背影才对阿四吩咐了一声“走吧”,阿四扬起鞭子,马车再次辘轳前行。
耿璋正在灶间张罗着晚饭,见符飒回来便招呼她上桌马上开饭。
因客栈与糖坊近来繁忙,符飒不能日日居家,便曾向耿璋提议雇一个佣人照顾家里,打点一日三餐。
这提议却被耿璋拒绝了,他坚称自己能够照顾好这个家,让符飒放心。
此刻符飒看着耿璋将腰间的围裙紧了紧拿着锅铲炒菜的模样,没来由地心头有点发酸。
“爹,你别忙活了,交给我就行,您去歇着。”符飒一面说着,一面从耿漳手中接过了木铲。
耿漳本想推辞,但见符飒模样认真,说话的腔调也有些异样,便愣愣地任由符飒把自己手中的活儿抢了过去。
“你这闺女……”耿漳欲言又止,面上却带了几分欣慰,转身进屋去了。
堂屋里,学文和学蓝已经摆好了饭桌,耿漳从房里拿出了一小坛子老酒,待符飒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后对她说道:“今日你我、学文咱们爷儿仨,也尝尝这城里的‘逍遥酿’!”
学文面露难色,符飒道:“爹,学文年少,又在读书,不宜饮酒的吧?”
耿漳看看几人笑道:“无妨,那便咱们爷儿俩喝点儿。”
符飒点点头,拿过酒坛给耿漳和自己面前的碗里倒上了酒。
学文看看她碗里的酒,有惊异也有担忧。
符飒安慰道:“娘以前在家时,偶尔也会小酌两口的,不碍事。”
学文这才点点头,带着学文以落专心吃饭了。
符飒不时招呼着让以落多吃些菜才长个子,实际上以落这两年里个子已经出落得比同龄人都要高出不少了。
待看着耿璋喝了些粥垫了垫肚子,符飒才端着碗,朝着耿璋道:“这段日子辛苦您了,我敬您!”
耿璋放下筷子,端起酒碗和符飒碰了碰便一饮而尽。
符飒忙道:“您悠着点喝。”
耿璋爽朗一笑,“放心,这点儿酒还不在话下,搁我年轻那会儿,在军营里...”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耿璋忽然打住了。
此时学文几个已然吃完了,符飒转头吩咐了几句,学文便领着学蓝和以落读书去了。
听着学文房内传来的读书声,符飒才转回看着耿璋道:“爹,您年轻时候的事,再和我讲讲吧,我想听。”
耿璋愣了愣。
耿弘义和耿弘罡小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要将这两个孩子培养成才的。
可这两人,对于读书丝毫提不起兴致,耿璋拿着棍子逼着两人学了几个字,最终还是因二人想方设法地逃懒和贪玩而收效甚微。
也曾试着同二人提及自己的过往,想着有一日告知二人真实的身份以及他们的身世,在合适的时候将二人送入军营,可他们两个却是从不肯认真听,只要他一开口便是各种敷衍打岔,对于他的过往这二人似乎一直都没什么兴趣。
直到村里的传言出来,他们才明里暗里用着各种方式想要试探出他的过往,说到底就是为了那笔传说中的“不义之财”,耿璋又哪里还会再同他们讲这些?
此时,见符飒主动来问,他的神色颇有些意外。
“您年轻的时候不是从过军么?那时参过战么?在战场上,您一定十分英勇吧?”符飒也很想听耿璋讲讲,他那些热血与荣耀的过往。
耿璋在符飒之前自己拿起了酒坛,又倒上了一碗。
“那是几十年前了,当时西汋还不像今日这样昌盛,当今的皇上那时还是太子,先皇在位,邻国欺我西汋立国不久,屡屡挑衅,其中尤以陶国最甚。我那时年轻气盛,奉了上命加入镇南军,对陶作战。要说陶国的军队确实也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不易对付,那会儿我们在战场上可算得上是九死一生。我还记得有一场战役...”
在耿璋的描述中,符飒对于战争的感受更直观了些,她仿佛可以看到苍凉的暮色中,残败的纛旗上“陶”字依稀可见,累累尸首和损坏的战车辎重横七竖八地丢弃在战场上,黑色和红色旗甲的士兵厮杀在一起,将军在远处挥舞着戟,鲜血将天边的彩霞染得通红,哀嚎声、拼杀声响彻天际...
可怜卢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