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二人沉浸在初沐爱河的心跳和喜悦与不久之后便要离别的失落和感伤这样双重矛盾的情绪中时，晋凉忽然想起一事来，向符飒问道：“你可知你爹……我是说耿大叔的过去？”
符飒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反问道：“你为何忽然问到这个？”
晋凉道：“此前糖坊开业时，你那位小妹曾在宴席上面公然攀诬耿大叔曾落草为寇，当时叙修也在场。”
符飒有些紧张，坐直了身子抓着晋凉的手道：“那是瑾瑶信口胡说的，你不会真信了这种说辞吧？”
晋凉反握住符飒的手，安慰道：“你别紧张，我自然是信你的。且叙修在那之后便已秘密派人去调查过了，耿大叔自然没有那样的经历。”
符飒松了一口气，心中对于裴叙修的印象又改观了一些，原来他也不算是个一无所长的公子哥儿。
“叙修不仅查到了耿大叔毫无劣迹，反而顺着一些线索查到了他当年的一些光辉事迹，很可能他的身份有些特别。”
“特别？”符飒惊讶之后，又想起了耿漳此前同她讲过的经历，便脱口而出道：“可是因为他从军的经历特别？”
不料，晋凉的神色却忽然有几分激动，“耿大叔真的曾经从军？”
符飒更加疑惑不解了，“你们如今尚未查到？”
那他所说的特别又是指？
“耿大叔当初应是决意避世的，这些年来他的经历实在是很难查到，叙修所寻来的人也只是凭借仅有的记忆和推测猜到耿大叔可能是当年的飞翎将军。”
飞翎将军？
符飒再一次震惊了。
她如今叫他了他两年之久爹的那个老人，曾经竟然是一名将军么？
“除了同名同姓年龄相仿之外，耿大叔的气场也实在是很像征战沙场多年之人，”虽只是远远看到过耿漳拄着拐杖在院内忙碌的模样，晋凉却仍是笃定了这老人不简单。
符飒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初见耿璋时，便觉得他身上有种压迫性的气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气场，才会被仙坪村的人猜测他曾为山匪。
如今想来，那样的气场的确不像是普通的士兵会有的。
可是将军...这也太夸张了。
“这位飞翎将军，很厉害吗？”符飒对晋凉口中的人，充满了好奇。
晋凉点点头，沉吟道：“他当年也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了。当年飞翎将军原率属于江北军，后因陶国屡屡进犯西南边境，他同一众江北军同被调往云城边陲镇南大将军霍青云麾下，抗击陶军。在多次战役中，他屡立奇功，这才有了飞翎将军的封号。当年的飞翎将军可谓是镇南大将军不可或缺的膀臂，霍青云对他亦是青眼有加，十分器重。”
符飒听着晋凉的描述，几乎可以想象出那样黄沙埋骨马革裹尸的峥嵘岁月中，热血洒疆土的壮怀激烈和能将后背放心交给彼此生死相依的同袍情谊。
一想到耿璋竟然拥有过那样热血沸腾的过往，她都觉得有些激动。
“就在镇南军成功将陶国军队阻击在边境线以南，并获取了两国谈判的主动权达成停战契约之后，飞翎将军却忽然失踪了。”晋凉的语气中也有些不解，“没有人知道原因，而霍将军那里给出的说辞是飞翎将军于战争中腿部受伤，恐难继续征战故而已向他求辞。自此之后，便无人再见过飞翎将军了。”
符飒想起耿璋曾同自己讲过的只言片语，若真如他所说，是有人拿霍将军的小妾同他做文章， 只怕这原因霍将军也是不会诉诸于人的。
晋凉的讲述还在继续。
“那之后，旌都城中倒是曾有过些许流言...”
说到这里时，晋凉停了下来。
符飒抬眼看他，“可是一些于飞翎将军声名有损的传言？”
“你--知道？”晋凉见符飒并无意外之色，便隐约猜到她或许了解一二。
“只是听我爹提及曾有人试图构陷于他，你继续讲。”符飒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流言称，飞翎将军与霍将军的小妾窦玉娇互生情愫，因而为霍将军所憎，逐出了镇南军。”
符飒眼皮一跳，心中大震，但旋即便恢复了平静。
她了解耿璋，相信他的为人，即便是在多年之后，在提及霍将军时，他语气中仍是满满敬重，又怎么可能如流言中所述，真有愧对于他的行为。
晋凉看出了她情绪的变化，对于此事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随即便又转了话题道：“此事当年裴太守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当时还只是旌都城中一名承议郎，与霍将军和这位飞翎将军都并无接触。”
霍将军...
符飒只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
“这位霍将军，你可是同我提起过？”符飒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今早，在我同你提及太子一党的种种行径时。霍将军一家于五年前已被太子以勾结敌国意图谋逆的罪名构陷，阖族诛杀。”
符飒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瞪着晋凉，“你是说，霍将军已然不在人世？”
若这位霍将军真是耿璋口中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将军，那他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岂非是要痛心疾首？
晋凉微微敛眸，声音有些沉重，“霍将军一家，男丁和成年女眷被尽数剿杀，未成年女眷则充作官奴，甚或是...官妓，据说这些女眷也大多选择了宁为玉碎...”
符飒在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朝中百官，或许还有旌都百姓对于这位太子的“苦之久矣”。
早上听晋凉提及时，那些被太子诬杀陷害的人于符飒而言还只是一个个代号名称而已，然而到了此刻，因得耿璋的关系，这位霍将军便已成了符飒心中颇为亲近之人，而在得知这人却已被抄家灭族化为尘土时，符飒心中的悲痛与愤恨便愈加真实深刻了。
晋凉将她再次揽入怀中，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如今耿大叔的身份若能确定，或许于我们为霍将军平冤昭雪会有所裨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