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飒一路陪着慕容月走回了学塾,或许是因为尘封许久的心事终于得以吐露宣泄,到了学塾门口时,慕容月显见地心情好了许多。
“要进去坐坐吗?今日晌午学生都在默字,此刻无事。”慕容月在门口向符飒发出邀请。
符飒沉吟了一下,晋凉离开了客栈,这几日应是无事,糖坊也才去过,倒是不妨进去再陪陪她,想着便答应了。
二人在凉亭坐下,不觉间便提到了如今学塾的现状。
“方渠这月末了便不再来了。”慕容月说这话时,神情间颇有几分落寞。
符飒大为吃惊。
尚仁学塾之所以在云城赫赫有名,除了学塾的先生个个人品端方之外,几位先生也是盛名在外。不仅仅是因为傅少轩博闻强识才学渊博,也不仅仅是因为还有慕容月这位女先生,同时也是因为尚仁学塾崇文但不轻武,学塾的武先生方渠身手在整个云城内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在此就读的孩子除了才识过人之外,体能更是不落于人。
原本云城官府已拟于下半年便将尚仁学塾列为云城的官塾的。如此一来,几位先生便都算有了公职在身,而学塾的弟子参加会考也将更为便利。对于尚仁的先生弟子而言皆算得上是一件喜事。
没想到方渠却在此时选择了离开学塾。
“可知方先生是因何离开?”符飒仍是试图争取,毕竟方渠也是学文的授业恩师,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群策群力未尝不能解决。
然而慕容月的眼神却是有些躲闪,垂着眸道:“据说是家里为他议了亲,要回去成亲吧。”
这个理由显然毫无说服力,符飒当下便提出了质疑,“即便是成亲,也是可以告假的,成完了亲不是希望可以回来?”
“飒飒,”慕容月忽然抬眼看着符飒,“方先生已决定了,此事并无回圜的可能了。”
除非……
慕容月很清楚,方渠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他要的,自己给不了。
符飒在短暂的疑惑之后,也明白了过来。
方渠对于慕容月的关切与照顾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此前并未向这个方向想过。
如今慕容月方才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自己对于裴叙修的心意,那端方渠便已向学塾请辞了,如此明显的行为,再明白不过地透露了方渠对于慕容月的心意。
慕容月此前也是并未在意过方渠的热络,直到几日前,方渠与她深谈一番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以往方渠待她的种种不同。
平心而论,方渠并不差,家境殷实,其父母在云城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本人亦是相貌堂堂,身手不凡,若是没有认识裴叙修,慕容月未必不能接受方渠。
可这世间,从没有如果。
符飒见慕容月模样,心中了然,也不再执着于此事,轻叹一声道:“那学塾这边可有别的打算?”
慕容月摇摇头,“一时之间要想寻到如方渠一般身手的先生来,只怕不易,不过少轩已拜托了家里帮忙招募,且再等等看吧。”
既知帮不上忙,符飒便也不再继续谈论此事,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慕容月聊起别的。
直至离开时,符飒心中却还是重重心事。
如今得知慕容月与裴叙修的那段渊源,又见她为此不惜拒绝了方渠,符飒便已清楚她内心的坚定,心中感慨之余也希望能帮上她一二。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再见晋凉。
六悦旅栈因此前营销得当,后面又几经造势,如今已发展成为云城内最为炙手可热的客栈之一了,唯一不足的是当初囿于资本的限制,规模不算大,最近符飒正盘算着如何将附近的商铺购买下来,与六悦整合。
不到黄昏时,在六悦忙碌计算的符飒便远远地看见车夫阿四驾着马车出现在了街口。
心中那份被珍视被呵护的喜悦感又悄悄升起,笼罩心田,符飒嘴角不自觉便挂上了微笑。
屈锦自楼上下来,看见这一幕颇为惊讶,符飒虽平易近人,但平日里也是矜持认真的人,甚少这般无故发笑。
“符姐姐,你没事吧?”屈锦走到符飒身边,小心翼翼地歪着头打量她。
符飒一窘,摇摇头将手中的账本交到了屈锦手上,道:“今日我便先回去了,你晚些把这账归拢一下,明日一同去谈,先去茶楼再去酒坊。”
交待完这些,符飒便出了客栈,朝着马车快步走过去。
屈锦眼看着她上了马车,心中猜出了大概,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的伤还未痊愈,怎不好好歇着又跑了出来?”一上车,符飒便略带嗔怪地对着晋凉抱怨道,但她的抱怨中却又满满皆是藏不住的欢喜。
“想见你,就来了。”晋凉眼角含笑,却又极为认真。
哪怕只是在车上,隔着帘子的缝隙看过去,远远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他都会觉得真实而美好。
他好听的嗓音落在符飒耳中,却仍是有种恍惚的眩晕感。
仔细算来,自她拿定主意要给他和自己一个机会至此,还尚未超过一日的时间,可再见他时却仍是觉得仿佛二人早已心意相通了许久,但尽管如此,却还是会有脸红心跳的怦然心动。
这样矛盾的感受却又十分微妙,符飒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玄妙。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车轮偶尔压在落叶上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这细小的声响却是丝毫影响不到车内低低交谈的二人。
“早上在街上遇见的那名拦车的先生,可是有事找叙修?”晋凉忽然想起早上二人被迫分离的事,顺口提了一句。
这一句却又勾起了符飒的心事。
带着些惋惜和无奈,符飒将慕容月与裴叙修的过往以及学塾如今面临的处境同晋凉倾吐了个干净。
并非是她八卦,而是实在觉得在晋凉面前,除了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之外,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且慕容月对于裴叙修的用情也已不算秘密,否则她也不会公然到街上拦他的车。
“原来你情绪有些闷是因为此事,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晋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