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叹息了声,转身接着去布置院子。
莲婶收了摊也来帮忙,她什么都不多说,只是红着眼睛干活。
整个书斋的气氛不像是要出嫁,反而像是在办丧事,个个脸上都是凝重悲伤的神情。
傍晚时,院子终于有些喜气的氛围,江夫人又拉着宁汐月去试嫁衣,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改。
看着镜中娇俏的容颜,江夫人不住地叹气:“多希望你是真的嫁给心上的那个人,而不是……”
话说半截,她就哽咽着说不下去,总觉得这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宁汐月拍了拍她的手:“夫人别太伤心,或许我能得到幸福呢?”
她的手轻轻抚过嫁衣,也曾少女怀春过,想着自己嫁给个如意郎君。
如果父母健在,能亲手为她穿上嫁衣,有个心爱之人在等着她,她也能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人生也算是圆满。
可后来,她不得不用自己孱弱的肩膀撑起整个家。
慢慢的,对这种事情也就淡了,她曾做好了一辈子老姑娘的打算,没想到人生再来一次,却被迫出嫁。
“对对。”莲婶跟着附和道,“大喜的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我倒是瞧着小七是个有福气的,必定会幸福。”
“没错。”江夫人擦干了泪水,“是我糊涂了,大喜的日子说什么胡话,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听她这么念叨,宁汐月蓦然笑起来,江夫人当真是个性情中人。
江夫人带来自己陪嫁的嬷嬷,给宁汐月又试了试妆容,折腾到很晚,众人便在书斋一起住下了。
次日江夫人又里里外外地忙活,买了很多酒菜,还请了几个大厨,由崔阿杏统一调配,准备新婚这天招待客人的喜宴。
以宁汐月在西街的影响力,以及萧瑾的身份,来的人肯定不能少,半点不能马虎大意。
江夫人对于这些事情得心应手,根本不需要宁汐月操心。
当然,她原本也不上心。
“先生。”
散学时,学生们都围着宁汐月不肯走,个个扬起小脸看着她,目光纯澈。
“明天还上课吗?”王慧哽咽着问,“先生,我们离不开你。”
她娘说了,小七先生这一去,等于羊入虎口,说不定新婚第一晚就被折腾死了。
王娘子说这话时不住地叹气,王慧怕极了,生怕自己以后都见不到先生。
葛玉茹也是听到母亲说的话,才会赖着不肯走。
“明天当然上课。”宁汐月安抚她们,“不过得改到下午了。”
新婚的时间不能改,可她也不想坐在新房里等萧瑾,想到那种场面她就觉得自己能发疯。
几个小孩子互相看了眼,似乎是信了她的话,恋恋不舍地走了。
宁汐月无视院子里忙碌的一切,回到屋子倒头就睡,仿佛还要麻痹自己,一直睡到次日凌晨。
江夫人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沐浴更衣,上妆打扮,折腾了很久,直到天色蒙蒙亮时,终于收拾妥当。
“今天的你,真美!”江夫人由衷地赞美,“你该是这上京最美的新娘。”
宁汐月头也不抬,对自己此刻的装扮没有丝毫兴趣,只想着快点让这一切都过去。
书斋门外,萧瑾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上百黑色铁骑,个个神情肃穆。
今日的萧瑾,穿着红色喜服,剑眉星目,衣带飘飞,眉眼间却露出些许冷厉之色。
因为他们的到来,西街上层都蒙了整片乌压压的云朵,百姓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静得落针可闻。
他们这不像是来求亲的,反而像是来抢亲的。
“白弦。”萧瑾吩咐,“凡靠近者,诛!”
铁骑瞬间将之初书斋围起来,四周所有可能出现敌人的地方都被占领。
宁汐月曾死了一次,萧瑾只要想起她在自己怀中断气的场景,心口就窒息般的痛。
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明处暗处的人都到位,萧瑾才迈步进入书斋内,看着屋内喜庆之色,眼尾似乎都被染上一层绯色。
“萧大人。”江夫人上前得体地行礼,“成婚的规矩,得堵门。”
未免待会儿萧瑾翻脸,江夫人就大着胆子上前,虽然婚礼的对象不如人意,但好歹是宁汐月嫁人,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萧瑾颔首:“白弦。”
“早准备好了。”白弦上前,难得露出笑容,“这是些银子,劳烦夫人分给街坊邻居,沾个喜气。”
江夫人将荷包接过来掂量了下,倒是不少,满意地分给前来帮忙的邻居。
门很快就开了,崔阿杏端出一碗看起来颜色有些奇怪的煮鸡蛋,她可是放足了料。
“萧大人,请。”她笑盈盈地将碗举过头顶,“愿大人和姑娘花开并蒂,百年好合。”
这句词可是她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情愿真的是她所说的这样。
看着碗里颜色古怪的东西,萧瑾眉宇微蹙,就在旁边的人都担心他会当场翻脸时,他却端起碗,斯斯文文地吃了。
味道当真很奇怪,萧瑾却没有停顿,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勺子,那碗似乎都因此高贵了很多。
等碗里的东西吃完,萧瑾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让他仿若修罗王降临人间,有了些许人情味。
白弦立刻上前,将银子放在崔阿杏掌心,她便躬身让开。
终于进到屋内,萧瑾的眼中就只剩下床榻边坐着的红衣少女。
虽然隔着盖头看不到宁汐月的神情,他却蓦然收紧了十指。
他步子缓慢地走到宁汐月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放在膝上的素手放在鼻端。
“汐月汐月……”他低声呢喃,声音低不可闻,“你终于要嫁我为妻。”
宁汐月只听到他低声说着什么,却没听清楚,只是不自然地想要收回手,因为温热的鼻息让她掌心发痒。
“小七。”萧瑾突然道,“今天是冬月初六,是我们成婚的日子,我会铭记于心,无论将来如何,你会是唯一的萧夫人。”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能够说出口,最为亲密的话。
“是,大人。”宁汐月起身行礼,“我也会铭记于心,将来宁先生……”
“叫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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