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女孩,雅致,灵气,有着不管在哪个年代都出类拔萃的灵秀。是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尤其在1939年这个全国还百分之九十以上国民是文盲的时代,更显鹤立鸡群。她就是这个时代桂冠上的那颗璨钻。辫子黑黑的,在傍晚的余晖下,这在日军的铁蹄下柔弱无助的表情更显楚楚动人。这简直就是这次奇遇安排给王伟的一份最好的礼物。
“那你有什么愿望呢?”王伟充大个儿说。话一出口,觉得自己远不是阿拉伯神灯里的那个神灵。他要是有办法,也不会一听说这是个兵荒马乱的无法自保的年代就慌的马上鞋底抹油跑路了。不过凭借王伟掌握的渠道,还是可以在有限度的范围内满足一些慰籍的。颠倒乾坤做不到,泡个妞绝对绰绰有余了。看着田雨,王伟恨不得马上抱着她入洞房。
“我想回文庙去。”田雨说。
“回哪儿?”
“文庙,四川乐山文庙。武大现在在那儿。”田雨看着王伟,仿佛他真的是阿拉伯神灯里那个可以满足一切愿望的神。
王伟没有办法说他做不到。可是他怎么做?不说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到处有日军和流寇,就算敞开道路让王伟走,以1939年这种路况,他绝不是心疼他的新车,是他切实地领教过了,这科鲁泽根本跑不了烂路。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你家里是干什么的?”王伟问。
“我家是做猪鬃生意的。猪鬃是战略物质,被日本人控制了。”
“所以你被日本人软禁了?”王伟问。
“你放心,没有探子跟踪我,日本人很放心我出不了武汉。出进武汉的交通要道口都有关卡。”
“那你干嘛要冒险回来呢?”
“我爸是田明汉,是武汉的猪鬃大王,很厉害的,他有把握的事,我是绝对相信的,没想到日本人在我家安排了眼线。”
“那,武汉轮陷前,你爸为什么没有西迁呢?”
“这都是国民政府的馊主意,国民政府把我家的厂子都搬到四川去了,却让我爸留在武汉与日本人周旋。”
“这个,那你爸肯定也是有好处的吧,在国民政府和日本人面前都有面儿。”
“你能不能帮到我?”田雨殷切地问。
晚上,一个单身汉的幻想就变得眉眼俱全起来。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从古至今都在做,唯有这一次的这个主人公王伟,撞上了真正的童话。花钱对于王伟来说不在话下,再穷的穷鬼,在看到绝对不会有闪失的投入产出的时候也决不会吝啬。在2022年就算买一个成本才两毛钱的电子表,拿到1939年都可以震古铄今。王伟已经连续买了两块新手机了。现在追一个女孩多贵?单身这么久,其实主要制约王伟脱单的是成本问题!在田雨这个1939年的女孩子身上,王伟看到了空手套白狼的可能性。可是帮田雨从武汉逃到四川乐山的文庙这还真是个难题,开动2022年智慧的脑了好久,王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今天这单是送一个女孩去光谷上班的,软件上显示在一周前王伟送过她一次,同样的起点和终点,但是王伟想不起来乘客是谁了。昨天的难题没有头绪,就出车散散心,期待像阿基米德躺在浴缸里一样悟出答案。女孩很文静,这回王伟多瞟了她两眼。以前王伟但凡看到一个适龄女孩都会心跳,生物本能嘛,现在有了田雨的对比,王伟都会不自觉地往一杆秤上称,有了一块压秤的货,比如一块金子,别的东西都很难约出份量来。当合约车司机其实是很自卑的,遇到一个高素质的乘客还好,遇到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乘客与他或她共戴一顶天短短相处这几十分钟真的是一种折磨。这些人的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在宣示他的对你的高人一等。现在疫情这么重,在一个逼仄的房子里关久了,谁都想获得一点自足的慰籍,可是在这块巨大的照妖镜下有几个人能独善其身呢?不知不觉,车就穿过了二环,越过了杨泗港长江大桥,过南湖,送乘客到了目的地。当乘客小姐姐“嘭”地关上门的一刻,王伟的脑袋忽然“嗡”的一下,不止是气流撞击耳膜的冲击感,伴之以来的还有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
这个地方不能停车!可是王伟马上要找到一个地方停下来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感觉!和那个从昨晚到今天悬而未决的难题有关!王伟行尸走肉地绿灯行红灯停地转了几个弯,把车停在一处有一排停车的树荫下。窗外人来人往,此地也有限停标志,可王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伟对小螃蟹的家世不太了解,从他的言谈举止和他无意透露的一星半点信息,小螃蟹家好像趁钱。他妈是一个喜欢周游全国的驴客,有一辆能够跋山涉水的越野车。关系和小螃蟹的爸好像不太好,出行经常是为了放空自己,割断自己与这个俗世的所有联系,为此连手机都不带。王伟和他家同住柳巷,也算是老街坊了,可在武汉这种邻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城市如果不是缘分让他们上了同一所驾校还会自彼此不交集下去。小螃蟹的这个外号是驾校的陈教练给起的,是说这个学员老是一副沉不住气,张牙舞爪的样子。之所以叫小螃蟹而非大螃蟹或老螃蟹,是这种张牙舞爪的姿态是幼稚无害的。这个外号让小螃蟹失去了在驾校钓到女学员的机会。小螃蟹真名叫吴涛。这是王伟对小螃蟹及其家的全部了解。
武汉的夜市非常丰富,大排档文化在武汉这座城市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户部巷的一家夜食店,王伟和小螃蟹一边吃着小龙虾一边聊天。从驾校趣事聊到彼此的实驾经验。王伟开合约车,虽然目前只跑了两千多公里,实驾经验也比只有五百多公里的小螃蟹丰富。对于小螃蟹来说,最遗憾的事在于驾校的时候追一个女学员被陈教练给搅黄了的经历,他成了那好几期学员的笑柄。不过他真的蛮喜欢那个女学员的,长长的辫子笑靥如花。青春的荷尔蒙总是迷人的。就在户部巷咫尺,隔着83年的时空,有一个女孩正在等她家管家睡着,好偷跑出来见一个男孩。这个女孩是田雨。王伟觉得很神奇,他和小螃蟹吃小龙虾的这家夜食店就在田府门口。时光荏苒,光阴如梭,关于田家的一切痕迹都不复存在。
“你叫我给你发定位 ,怎么没来找我?”小螃蟹酒过三巡,想到这个问题。
“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下午那会儿我又去找手机了。”
“你不是说手机找不回来了吗?”
“你看这是什么?”王伟掏出从田雨那儿拿回来的手机摆在桌上:“哈哈,号码不用换了。”
王伟找小螃蟹是把他手机的王伟电话号码换回来。王伟的灵感获得了迸发,阿基米德的苦思冥想终于在泡进澡盆子那一刻与神相通,他把新手机装了合约车软件,早上送女乘客的经历让他想到了乘客重复约车的可能性。如果让田雨在1939年用合约车软件约车,结果会怎样呢?所幸田雨今天白天一天都被日军及其眼线盯着,脱不开身,使王伟得以一再调整去见田雨的准备。一天的时间,最后约小螃蟹在户部巷喝酒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没开车,车停在十几公里外的家里,自己坐合约车来的,美其名曰请小螃蟹喝酒。一来把小螃蟹的手机号码王伟的给换回来;二来借着酒意去找田雨。
好多话借着酒劲就可以畅所欲言地说出来。合约车在1939年约车会约出个什么结果?王伟不知道,王伟知道的是无论英雄救美的结果是什么,成与不成都会导致一个结论:感情升温。女人对醉酒的男人会更多一份理解与凉解。
“哇!怎么找回来的?”小螃蟹惊喜地问。
“人品好呗,碰到了一个好心的拾遗者。”
“我把你的号码再换回来。”小螃蟹掏手机操作。
“我来吧!”王伟不放心,从小螃蟹手里抢过手机换了号码。
“你是不是发了啊?”小螃蟹看王伟容光焕发的表情。
“要不然呢?哪有钱请你喝酒。”王伟卖关子。
“你靠什么发啊?合约车?”小螃蟹不信。
“你有没有事干?没事干你也挂两个平台跑跑合约车,我跟你说,特刺激!”
王伟和小螃蟹分手的时候已经有点不醒人事了,把小螃蟹送上了一辆合约车,说他要和一个合约车的女乘客去约会。听得小螃蟹是悠然神往。
王伟也是倒霉催的,就这样醉熏熏按照田雨的定位导航深一脚浅一脚去找田雨。去1939年,那辆科鲁泽确实目标大,很不容易不露声色。走着走着王伟觉得不对劲了,2022年的现代大武汉固然远去了,可1939年的民国武汉却看不见!1939年的户部巷和司门口周边王伟来过两回,景象不是这样的!除了2022年和1939年的武汉难道还有其它目的地吗?再一看手机导航上的田雨的定位,就在跟前,他左右前后围着这个定位转圈,就是看不到田雨。本来醉熏熏直奔这场艳遇的,这下酒也吓醒了,半斤白酒全化成了涔涔冷汗。
最后强大的求生欲战胜了在美女面前的面子,丢下田雨给小螃蟹打电话。让小螃蟹再给他发定位。小螃蟹固然没有嘲笑他的约会女乘客的成败,及时发来了定位,可王伟按照小螃蟹发的这个定位就是怎么也走不回去。
王伟醒来的时候被一个骑摩巡逻的骑警发现醉倒在长江大桥桥下,桥上是巍巍黄鹤楼。当从司门口的上桥楼梯爬上长江桥头,看到熟悉的黄鹤楼和司空见惯的行人的时候,王伟泪如雨下。
对一个美女的向往对一个男人来说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从司门口回来,宿醉都还没醒,惊魂都还未散,王伟就又寻思开了,为了博一个巨大的可能性,所有冒险都是值得的。和田雨约好了时间,麻着爪子再次开科鲁泽去找她。
“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田雨在见到王伟后,不无担心地问。
在看到田雨这一刻,王伟真的觉得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