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女孩的向导,王伟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江边小树林里。鸟在枝头聒噪,江面白茫茫。手机女孩已经还给王伟了,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车稀人少,王伟可以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而不怕出交通事故,就是路况太差,科鲁泽的缺点在这种路况就体现出来了,不时在坑凹的地方刮底盘,车身感觉跟快散架一样,这对于习惯开快车的王伟来说很难受。整个人从司门口到无名小树林的过程中,王伟打了三个亲朋好友的电话,全是显示不能正常接听的短嘟嘟声,连“你所呼叫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这样的提示都没有。在小树林停稳后,王伟尝试拨下了小螃蟹的电话号码,这下通了,熟悉的手机铃声在车里响起。
“你是什么人?”女孩一直在看王伟鼓捣。
“这是哪里?”王伟又问。
“这是哪里,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来的?”女孩好奇地看着王伟。
一种跨越时空的眼神交流在王伟和女孩四眼间传递。两个人的衣服穿着和精神气质差别太大了。尤如黑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道闪光,王伟忽然想起他看过的关于穿越的诸多小说,这么诡异的奇遇,如今正很可能叶公好龙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了排除其它可能性,王伟单刀直入地问:“今年是哪一年?”
女孩看了王伟半天,说:“民国28年。”
怀疑确实了,不是一个太出位的方向。人就是这样,一旦掌握了哪怕是误以为的真相就会建立安全感。一种优越感由然而生。民国28年是哪一年?王伟没有台湾人的直觉。
“是公元一九二几年,还是一九三几年?”
女孩回答:“1939年。”
近代史迅速在王伟头脑中构筑起来,1939年,1939年,正值抗日战争如火如荼的年份,武汉,好像已经沦陷了。
为了进一步明确这一境况,王伟又问:“日本人在哪里?”
女孩就看着王伟。王伟意识到这一问题太宽泛了,就又问:“日本军队,是不是已经占领武汉了?”
王伟的近代史知识没有那么精确。
女孩:“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眼前这个女孩,肤白,貌美,在1939年这个穿扮,显然是大户人家,举止有度,言谈大方,并且显然有着见过世面人的深邃,就算见到开着“超现代汽车”的王伟,和王伟的“外星人工艺”的手机,也没有表现过于失态。
“1939年过了以后,明年是哪一年?”王伟明知故问地问。
女孩回答不上来。
王伟自顾自说:“是1940年。在1939年过去83年后,有一个年份是2022年。我来自那里。”
这样的信息量显然是女孩接受不了的。在2022年,王伟是个开合约车的穷逼,但是他的便宜的咋舌的科鲁泽,在这里就是一款豪车。还有他的来自未来83年以后的天然的先知智慧。一瞬间,王伟有一个念头,穿越小说里幸福的主人公的人生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但下一个瞬间王伟就把这种虚幻的幸福感否定了。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推理迅速还原出了王伟的处境:他可能在敌占区,日本人的凶残与变态在83年后他们的综艺节目和限制电影与漫画中可见一斑。落到日本人手里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不是在和平年代养尊处优的王伟接受的了的。他势必成为一个多方军事势力争夺的对象。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就算平安度过此生都难。看着眼前的肤白貌美的女孩,王伟迅速得出了结论:诱惑再大,此地也不宜久留!
王伟拿起小螃蟹的电话,尝试打小螃蟹的电话。小螃蟹手机借王伟了,此时拿他妈的电话在用。王伟打的是他妈的电话号码。天可怜见!电话通了!
“咋样?手机拿到了吗?”
当小螃蟹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王伟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王伟:“你,你还好吗?”
“什么我还好吗?
“你,你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你有毛病吧!快来把手机还我!”小螃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几秒,小螃蟹的手机就传来熟悉的微信短信接收声。王伟打开手机微信,是小螃蟹发来的定位。这一个瞬间,车里的中控大屏上的导航界面突然发生了变化,由简单单调的公路地图变成了密如蛛网般的街区地图。这张蛛网般的街区地图王伟是那么地熟悉它!上面有长江大桥,有长江大桥两端的龟山电视塔和蛇山黄鹤楼,有许多王伟还未去过的地方。那个世界的熟悉现在忽然变得无比亲切。王伟在中控大屏上调出“麒麟一村社区”的地址,按下了确定键,熟悉的走长江一桥返回的界面出来了。王伟又在小螃蟹的手机上点下了小螃蟹发来的定位,选择高德导航。
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操作,和洋溢在王伟脸上的喜色,都让女孩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天外来客要走了。
女孩:“你还会再来吗?”
王伟看了女孩一眼,忽然脑中冒出一个色胆包天的想法。他迅速在脑中推理了一个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他很难损失什么。
王伟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女孩:“如果有机会,说不定我还会回来的。”
女孩看着王伟递来的手机。
王伟:“拿着,我回去以后,看能不能再联系到你。”
女孩:“你们把这个东西叫做?”
王伟:“手机。手臂的手,双手的手,机器的机。1939年,你们现在有电话机了,这个手机,就是无线电话机。”
女孩接过了手机,推开车门下车。王伟开车往前走了十几米,从后视镜中看着向他张望的依依不舍的女孩,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把车倒回去,对女孩说:“把手机给我看一下。”王伟拿过手机,看到手机的电量显示还有59%。显然够用,但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王伟从包里掏出一个充电宝和配套数据线,教会女孩怎么使用。
最后,王伟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一个自我介绍的过程,但是王伟怕迟则生变,于是简短地伸出手:“我叫王伟。”
女孩也伸出手和王伟相握,跨越时空的握手就这么产生。
女孩:“我叫田雨。田地的田,雨水的雨。”
“你好!我办理一个电话卡!”在联通营业厅,王伟办了个电话卡。谢绝了营业厅合约机的推销,到华为专卖店买了个祼机。才去找小螃蟹还手机。
“我那个手机还是丢了,没要回来。我买了个新手机。”王伟这么跟小螃蟹说。
“那你也没有必要换号啊。”当得知王伟连号码都换了,还把小螃蟹手机里关于王伟的号码换了新号码,小螃蟹诧异地问。
“呃,这个,你说的对,我可以保号。换号还真的蛮不方便的。”王伟想起来把小螃蟹手机里关于他的电话号码改了没有用,还有亲朋好友那么多人保留着王伟原来的电话号码。从田雨的那个1939年回到熟悉的家乡以后,王伟尝试给田雨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用小螃蟹的手机打的,一个是用新手机打的,都通了。
王伟是按照田雨在微信上给他发的定位去到她那里的,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再尝试一次是不是还能够故技重施。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而且王伟得让乱成一锅粥的脑袋沉淀一下,兹事体大,得把情况尤其是往返于两地间的规律搞清楚:怎么去的?怎么回的?
现在有一个当务之急,田雨手上的手机要换。既然王伟可以用小螃蟹的手机打通那个电话号码,那别人也可以打通。
天色虽晚,但也还没到傍晚,仔细想了想因果联系,有的事必须要经过冒险才能证实其真伪的。比如小螃蟹发的定位让他从1939年回来。计议已定,王伟就又去营业厅办了个电话卡,这回去的是移动的,又买了个手机,装了必备软件,按照田雨发的定位,来到了这个民国美女的地方。
这回田雨选择的是一个无人的仓库,让王伟把车开进仓库院子。仓库大门一关,私密性非常不错。显然田雨对王伟的再次到来充满欣喜。王伟现在的心也妥妥地装回了肚子里,他这回一来就注意到车载导航的再次变化,马上联系小螃蟹给他发了个定位。果然,小螃蟹的定位一发来,车载导航的界面就恢复正常了。
他现在的局面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在保障完全的情况下,眼前的田雨更显妩媚。
“你看,我给你买了新手机。”王伟掏出琳琅满目的电子产品,有手机,有两万毫安的充电宝,够给手机充五到六次电了,相当够用。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你说,你生活的世界,是在83年以后?”田雨定定地看着王伟。从田雨的眼神,王伟看到了教徒向教主,凡夫俗子向神求助的情绪。
王伟的心不禁像一朵舒展的花开出来:“是的,83年以后,我们人类生活在知识大爆炸的时代,科技高速发展!”
田雨:“你知道我们武汉人现在的处境吗?”
1939年4月,武汉已经沦陷快半年了。武汉人民生活在日军的铁蹄下。怪不得白上上午来的时候导航一说走徐家棚渡口田雨就那么紧张,交通要道肯定被日军控制了。
“这是历史,我也没办法。”王伟沮丧地说。
“那历史,这场战争后来怎么样了?”田雨急切地问。
“我们赢了。”王伟欣慰地看着田雨说。
“我们赢了?”田雨喃喃地重复,她又问:“那武汉大学呢?还在吗?”
“当然在!在83年后武汉大学是全国响当当的一所大学。”
“那老斋舍,图书馆和半山庐都还在吗?”
“这个,武汉大学虽然我不熟,但据我了解,里面的旧建筑群保护的很好。你说的地方应该都还在。”
“她还在武汉?”田雨问。
“谁?谁还在武汉?”王伟有点懵。
“武汉大学啊!”
王伟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武汉大学还在武汉?什么意思?
还好田雨接踵说:“噢,对于你来说这段历史太过久远了。现在武汉大学不在武汉,因为武汉被日军占领了,武汉大学师生搬到了四川。”
这一说王伟就明白了,全国各大高校抗战时期西迁的历史王伟还是一知半解的。
“你是武大的?王伟试探地问田雨。
“是的。“田雨的语调却低了八度。
“那你怎么没跟武大去四川?”
“本来去了的,我爸安排人偷偷带我回武汉过年,没想到被日本人发现了。我回不去了。”田雨的语气充满了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