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门上挂着的锁是被高青阳给手动弄开的，因为二号晚上走的时候阿茶只记得锁门，根本就没记起来拿钥匙。
少了一个人，屋里一下子冷清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阿茶在她爷爷住的那屋门口瞅了一眼，床上铺的盖的，床头箱子里穿的都没有了，只是少了一个人，少了些许东西，却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因此改变了。
这个冬天太冷太漫长，冷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烟火气息，她忍不住伸手抱了抱自己
高青阳伸手将她从门口拉过去，抱住她：“冷？”
阿茶叹了一口气：“有点冷。”
“下雪了，肯定冷。等到雪停，天会逐渐暖和起来的。”说着，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我去弄点火你烤烤。”
阿茶去睡房里找了门钥匙，把灶房门打开，高青阳弄了一些柴火堆在火坑里把火点起来。
看着她眼泪婆娑的要打喷嚏却打不出来，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不放心的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冷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先不要忙着收拾，等一下我去一趟火柴厂，不然再给你请两天假，你在屋里休息两天再去？”
阿茶摇了摇头：“不用了，小毛病。”她年纪轻轻的，不至于受点凉都压不过去还需要在家卧床，那成啥了？
再说了，她在屋里干啥呢，高青阳明天就上班了，她自己在屋里一个人蹲着只会更难受。去厂里上班，有活干着，有人跟她说着话，时间还过得快些。
她不愿意高青阳就没再多说，说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起身又去抱了一点柴火在灶台后面放着。
“这雪怕是停不下来了。”
高青阳道：“不好说，我先去一趟吧，早去早回来。”
阿茶应了一声，他就起身去了外面。
阿茶跟了出去问他：“大正月的上厂里去要给刘主任提点东西去吗？”
高青阳把自行车从屋里弄出来道：“我去百货大楼买一点就行了。”
家里面带的这些东西是留给自己吃的，他不打算送人。送人东西有时候讲的不只是人情，还有面子，他自己觉得实心实意难得的好东西到人面前不一定就是好的。”
他有计划，阿茶就不再随便建议了，目送他骑着自行车走了。
高青阳先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买了两瓶酒和一盒罐头提着，然后才骑车去的火柴厂。
雪花一片片的落，偏偏风还凑热闹赶趟儿似的跟着刮，刮的人脸上个刀子割一样难受。已经初五了，因为天气的缘故路上也没见有几个人，偶尔遇到一两个也是手插再口袋里面，包裹的严严实实，步履匆匆。
厂子里面过年也放假却不完全放，愿意留下加班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但是因为不出货，相对于平时来说，还算是比较清闲。
高青阳刚刚到厂门口就碰见了老同学刘中华。
穿的正式的不得了。
“你这是上哪了呀？这一身整的这么正式？
“哟，高青阳啊，稀客，这是哪面的风把你给吹咱们厂来了？”
高青阳从自行车上下来道：“这连风加雪的，出点稀奇有啥问题。”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刘中华招呼他：“走走走，去家里说话，外面太冷了。”
说完，跟着高青阳一起往家属院那边走。
边走边跟他讲：“我爸昨，说这过年你应该是回去了，你对象是不是也回去了，说的四号耽搁一天呢，三号就没来了。”
高青阳道：“就是来跟刘主任解释2这个事情呢，我对象她爷爷二号半夜过世了，走的匆忙，人要弄回老家安葬，所以这边没来得及过来给请假。”
刘中华深知他老子的脾气，工作上的事情很少拿到家里说，不过高青阳跟他是同学，关系又不错，再加上刘正德本就欣赏这个年轻人，是时不时的就会提到。
这回抱怨，显然是不高兴了。
老一辈人都重诺认死理，不喜欢那种虚晃不踏实说话不算数的人。
但是人家亲人过世，这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就耽搁这么两天也是情有可原。
厂子里好些三十就回去过年的，也不是少了哪一个就不能转了。
说是都在，但是过去的时候就刘正德媳妇在家，刘正德说是临时有事又去厂里了。
刘家一家现在只有五口人，家属院是两室一厅的套房，刘中华他大哥去参军在部队成家了，姐姐在纺织厂那边，家里就还剩下他跟两个妹妹。
高青阳在这边小坐一会儿，把带的东西放下之后跟着刘中华去了场子里面找刘正德。
生产部的领导共用一个大办公室，刘正德这个主任在办公室最里面有个小隔间。
高青阳在里面坐了一会儿，跟着刘正德聊了聊。
把大致的情况给刘正德说了说，刘正德问他：“你要不问问你对象，要不要来厂里上班。我瞅着她干活很麻利认真，咱们也都是老熟人了，倒也不必说讲究个高中毕业不毕业的。文凭是很重要，但是很多时候不过是设定的一个门槛。能力不够，就算是达到这个门槛也不一定行。”当然， 不止是需要能力，人际关系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没必要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火柴厂里面也分好些工种，放在包装和出货这一块，能识字会写字就行了，跟文凭有啥关系。
刘正德想卖高青阳一个人情，毕竟他也大概晓得一点，高青阳这个对象家里情况有些困难。
然而高青阳拒绝了：“她年纪还小，正是该上学的时候。您的这份心意我记住了，不过这个事情还是要等她毕业再说 ，到时候少不得要来麻烦您。”这是提前打了招呼，毕业之后要留在火柴厂的意思了。
起码，刘正德这会儿就是这么认为的。
笑了笑道：“也行，那就等毕业了再说。”
不过要是真的毕业了，就算是来了火柴厂也不一定能到他手底下来了。
高青阳也是这么一个意思，后面阿茶会怎样打算他这会儿还不清楚。但是既然已经考上高中了，无论如何也得毕业了再说。
就算，就算阿茶以后不愿意去考大学，有高中文凭进厂也是有机会到办公室的。
能坐办公室干写写画画的事情干啥要去生产步干出力气的活。
在办公室呆着，提干啥的机会都很多，远不是生产一线的工人能比的。
刘正德又提到了他年前送过来的画册：“还有没有什么想法，你继续啊！”
高青阳失笑：“不是，就那么一本你这边印出来都要用好些年了，还要继续？”
刘正德道：“那肯定要继续，后面怎么样还不好说，但是这个包装上的图案肯定 不可能同一批一直用的。火柴虽然不起眼，但是千家万户都离不了，咱们时不时的也要在旁支末节上做些功夫嘛！”
高青阳年前把画册给了他，从他那得了一笔钱，数目不小，暂时他不打算再继续。
“暂时没啥头绪，这玩意费脑子。”
要过一段时间再说，不能这边要他就能出，那样也显得太容易了些。
再说，他现在心里又有新的想法，他收集一些民间故事，自己加以改编，然后配上他独有的简笔画给出版社寄去试试看。
灵感来自于现在的小人书，他 可以做成风格完全不一样的。
这么些年，他陆陆续续在省刊发表了不少文章，也算是小有名气，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手上的这笔钱他还没想好要怎么用，暂时先存起来了。
只等到跟前了再看。
跟刘正德聊了一阵，婉拒了刘正德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的盛情，招呼了刘中华改天去他那里，然后就走了。
回头，赶在百货大楼那边的售货员下班之前又去买了一条烟，然后才回去。
明天上班，他不会去谢平军家里，但是该有的走动还是必不可少的。
到家，阿茶 正在煮饭。
从家里带的芫荽和蒜苗切碎了跟腌制的辣椒拌一起，坛子里面的泡菜捞了一点跟盐菜一起炒了，熬了苞谷糊糊。
高青阳到院子里拨了一下铃铛。
阿茶听见声音从屋里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的倒是正好，饭马上好了。”
高青阳把车子顺着推进堂屋，过来道：“那我还真准时。”
两个人，就简单吃一点，也不需要桌子，饭碗端手里，内里暖和了，手也暖和。
阿茶道：“火里里面还埋了红苕，应该好了。”
“不 着急，先吃饭。”
阿茶没多大胃口，从小饭量都很厉害的人吃了一碗就没再舀第二碗。
高青阳想着在家里 的时候她昨天跟今天早上也是一碗饭，他还当是因为不好意思放不开的缘故，怎么回来了还这样。更何况下车那会儿吐的，肚子里该早都空了才对。
“怎么就吃这一点？”
阿茶道：“感觉不到饿。”
“你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这都这会儿了还不饿？”这跟他认识的阿茶不一样。
阿茶看着他担忧的目光笑了笑：“真不饿，感觉肚子里发胀。可能是今天太闲了没干啥的缘故。不是还烧了红苕，等下饿了再吃点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