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比赛松散，高青阳只有两项，他参加这种比赛习惯了，把握的很好。
再加上阿茶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也不可能把握不好。
阿茶他们班的接力赛有点发挥失常，拿了个第二。
重头戏是第二天的长跑和足球赛。
五千米长跑，等于五百米的坝子跑十圈。
高青阳从头一天就跟阿茶讲：“不要着急，长跑跟短跑不一样，十分的消耗体力，一开始一定要稳，不要着急发力，只要不被人甩在后面就行。到最后两圈的时候再开始慢慢提速，最后半圈的时候冲刺。”
阿茶捂着耳朵：“晓得了晓得了，高青阳你好啰嗦，跟我爷爷似的。”
高青阳手里的洋镐一下子挖偏了。
丢了洋镐去撵她：“你刚刚说啥？再说一遍。”
阿茶笑着跑出去老远：“说你啰嗦的像个老头子。”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闹了半天才又回到原地继续干活。
两个人合力把树根掏出来，然后又剁了些干柴，背了满满两背篓柴火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阿茶问高青阳：“你说，我要是跟老师申请周六不去上课行不行？就跟初中那会儿一样。”
高青阳看了她一眼：“不上课你做什么？高中跟初中不一样，大家都是从各处来的，有很多家里情况都不好，学校不可能开这个先例的。”
“可是我们班的学生学习气氛都不咋样，还有人接了手工活偷偷摸摸的带到教室里去做的，学习气氛比起在公社的时候差远了。不止如此，几乎每天都有旷课请假的。”
因为前几年运动折腾的太狠，这两年稍微松一点了老师依旧不敢管的太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不用她说高青阳也知道，因为他们那会儿上高中的时候班上的情况更糟糕。
高青阳在路边上找了一个台子，把背篓抵在上面喊阿茶：“过来歇口气。”
等阿茶也把背篓找地方抵好之后他这才问：“当初，你考高中的时候是为了什么？”
阿茶道：“为了考上高中，毕业之后能留在城里，找一份好工作。”
高又问：“那么现在呢？你是怎么想的？”
阿茶不明白他啥意思：“还是那样想的呀，毕业了努力找一份工作。”
高青阳看着她：“是你应该清楚，现在县城有三个高中，每一届的毕业生至少有几百个，你觉得高中混毕业之后就一定能留在城里找到工作？”
阿茶道：“我知道，很多毕业留不下来直接回乡的。”早先那会儿学校人更少，机械厂建成之后大量招工，那会儿基本上县城这边有点文化有门路的都过去了，这会儿都是正式职工了，可惜她年纪小，没能赶上。
“所以，还是要好好学，起码要给学校老师留下个好印象，毕业的时候总归不会差。你现在是学生，学生的职责就是把学习搞上来，取得一个漂亮的成绩这才是你成功的第一步，然后才能去想工作。你这才第一学期，还有一年半时间，现在想这些就太早。
钢厂，还有机械厂，都有子弟学校，他们那边的高中生毕业之后就直接进厂，内部消化，就算是初中毕业，有那个可能也能接替家里大人的工作。岗位就那么些，所以说，如果自己不够优秀又怎么能挤得进去？
一个连自己学业都不能认真完成的人，厂里面的领导怎么会觉得你在上岗之后能好好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阿茶，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做主，我都可以听你的，都可以陪着你，唯有上学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听我的。现在就好好做现在的事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想去参加高考，但是阿茶这个情况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真的不好说。如果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但是万一到跟前她想去，高中的知识又荒废了那该多可惜。
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努力做好。
阿茶点了点头，又说起了周汉青：“我有些担心，他最近精神越来越不好了，老是打盹，我怀疑他晚上都没怎么睡。半夜也起来看过几回，看他睡得也挺沉的，但是就是白天没精神，你说是不是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啥的？”
“也行，回头去跟他说说，去医院里看看。”
然而这一回高青阳说话也不管用了，周汉青不想去医院：“没病没痛的去医院干啥？好人到医院里都不能好。”
阿茶道：“我瞧着你精神头不太好。”
“年龄大了，精神头不好不是正常的事。”
“爷爷！”
“叫祖宗也没用。”周汉青铁了心不愿意去：“都这会了，你看看青阳想吃啥饭赶紧弄，他的昨天熬了大半宿，今天又是一天，吃了饭让他早点睡，明天还要打比赛呢！”
阿茶叹了一口气：“爷爷，你咋这么犟呢？”
“嘿，再犟能有你犟？”
“我啥时候犟了？有用的我还是很听话的好吧！”
周汉青笑道：“你说这话心虚不虚？小到大主意都大的很。好啦！去煮饭吧！爷爷啥毛病都没有，也没有哪不舒服，没病没痛的往医院跑像个啥话？年龄大了，就这样就是到医院去医生也会这样说。我晓得你在担心啥，不要担心哈，好着呢！”
说不通，阿茶气鼓鼓的去了灶房。
高青阳本来想去给阿茶烧火的，走了两步又回头来，蹲在周汉青边上道：“爷爷，还是去看一下，我陪你去。”
周汉青态度坚决的很，摆了摆手：“不去了，不去了。”
高青阳微微垂眸，抬眼就换了话题：“那，回头下个礼拜等我爹娘他们过来了，我给我爹说说，把你跟阿茶的户口弄城里来吧。这样的话户口过来了粮食关系也就转过来了，那边队上就不用给你们算口粮了。”
阿茶买房子这个事情迟早得让人知道，就别人不知道他们家肯定也会晓得的。
户口留在队上有啥意思呢？又不能上工，弄一次口粮恼火的不得了，回头还得给找补，和拿钱买粮没啥区别。
他之所以这会儿提说这个事情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老爷子心里到底是咋打算的。
城内的户口虽然不好上，但是买了房子，周汉青情况又特殊，未必就不能行。
周汉青摇了摇头：“不了，如果能行，把阿茶的户口和粮食关系转过来，我的就不了。”
高青阳看着他没说话。
他叹了口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熬不了两年了。我这么大岁数，活一天就算是赚一天，要哪天真的闭眼了也是正常的事。”
高青阳下意识的往灶房那边看了一眼：“爷爷，你别这么说，阿茶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好好的，你要是走了她该多伤心。”
周汉青轻笑道：“人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以前我一直不放心她，这会而她大了，又有你在，啥时候走我都能放心了。说实在话，我现在这样子多活一天就多拖累她一天。人老了就没啥作用了。我要不在了，她再难过也是一时的，总归日子要好过一些。
“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头绪，把阿茶养大我也就完成了最后的任务。要真的闭眼了青阳你记得一定要丫头把我送回去，跟她婆婆和爹埋一起。到了下头，一家人也能整整齐齐的。”
阿茶倚在灶房房门口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抿着嘴，眼睛通红。
等高青阳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灶台边忙活了，先前那些话她只当作一句也没听见。
第二天，清早从来不吃早饭的阿茶破天荒地的吃了一顿高青阳老早起来煮的面疙瘩汤。”
走的时候，高青阳还拿了水壶，冲了一水壶糖开水带着。
五千米的长跑可不是短距离，没水是不行的。
今天项目虽然少却是重头戏，早上一过去进行了简单的集合之后，秦有为就把参加长跑的几名学生喊在一起说了几句，让他们原地热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高青阳这回站在起点，身上挎着水壶，给阿茶说了一句加油就静静的站在边上，看着她在那里准备。
谢安国也在那，调侃道：“高干事今天是给对象加油还是给咱们厂里的职工和学生加油啊？”
高青阳看了他一眼：“谢组长觉得我应该给谁加油呢？”长跑比赛又没有他们技术部的，其他部门的也都不是他熟悉的，至于钢厂子弟学校的学生那他就更不熟了。这年头啥事情不讲究个亲疏远近。
谢安国摸了摸鼻子：“高干事你这年纪轻轻的咋一点意思都没有呢？你小对象不嫌弃你吗？”
高青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谢组长这话着实奇怪，我一个大男人跟你一个大男人，两个男人要有什么意思，有意思我也是跟自己对象有意思。”
说完，微微垂眸，掩去眼中多余的神色。
他进技术部是得到谢平军的赏识不假，但是跟谢平军家里人接触的不多，也就只是认识而已，见面打个招呼，不会多话。毕竟不在一个岗位，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但是谢安国兄妹俩有些奇怪，好像跟自己很熟稔一样。
裁判的哨子一响，参加长跑的人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高青阳也不再多想，专心致志的追随着阿茶的身影关注比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