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汉青说好了,高青阳还得给家里人说一声,因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道家里简单说了一声,胡惠英愣了一下:“那么恼火了吗?”
高青阳叹了口气:“反正,情况不是太好。阿茶这才刚刚上初中,不管咋说,他这千万不能倒下。”他过去那阵看见,痰里面都带血了。
“那县城能给看好吗?”
“那不好说,但是不管咋样县城总比公社比大队这边的卫生院要强多了吧?”
“那病的下床都恼火了,咋到县城里去啊?就算是坐车也得从这走到公路才行。不行找几个人用滑杆给抬过去?”
高青阳把手放在火上面烤了烤,搓了两下道:“我去公社找一下拖拉机,回头直接把人背到仓库那里,拖拉机里面用麦草给铺好,让他躺里面。”
“滑杆不行,几个劳力费事巴拉的给抬到公社还得等汽车,他那个身体,几个小时在车上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住,万一整出个好歹,那可就好事变坏事了。”
“去公社找拖拉机那得花钱吧!人家好端端的愿意给你使吗?”
整个公社就那一辆拖拉机,宝贝的跟啥一样。
胡惠英的话刚说完,高明远就把话接了过去,他看着高青阳道:“你现在也不小了,也参加工作了,干啥事情心里要有数才行。”
“按理说,一个队上的,你跟阿茶这么些年来往也多关系也好,她家里有个啥事帮帮忙没啥。但是长大了就跟小的时候不一样了,干啥的话都要有分寸,心里要明白自己在干啥有啥后果才行。”
拖拉机,有他在,借还是能借来的。关键这个事情,高青阳大包大揽的,总要师出有名。十八的小伙子,放在早先都成家了。就现在,也算是老大不小的了。
名声这个东西,不光是女娃儿,男娃儿也是一样的,所以干啥脑壳里面都得想清楚,有分寸才行。
以前小时候,经常有人跟他开玩笑,说他们家高青阳不得了,小小年纪都晓得自己给自己找个媳妇养着了。那会儿他虽然当玩笑听,但是心里也这么想过。但是娃儿已经大了,马上可以成家了,就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的了。周汉青身体现在这个样子,要是真的喜欢,得说出来啊。这种婚姻大事总要叫两边大人都晓得才行,不然阿茶还小,还得好几年等,谁晓得以后会咋样。
高青阳点了点头:“这个你不要操心,我心里明白着呢,我拿阿茶——”
话说到一半,看了看自己爹娘,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有些话,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挑破了终归是不一样的。
阿茶现在年纪还小,啥都不懂,他不能因为他自己的私心就一厢情愿的把人一句话牢牢的绑在自己边上。
以后再说吧!
就像他想的那样,他不说其实高明远两口子心里都清楚,毕竟自己的崽儿总归还是了解的。就不清楚,他这欲言又止得猜也能猜到了。
这么些年,除了自家人,高青阳对谁好过?唯一一个就是对面的阿茶。
高明远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的儿子这个眼光到底是个啥情况。也不明白他脑壳咋长的,要知道这会儿虽然十八了,但是跟阿茶在一块玩的那会儿十三都不到。十三岁就知道喜欢小女娃了?
阿茶这会儿是上初中了,收拾的干干净净,怪好看的一小丫头。但是那会儿八九岁的时候,鼻涕口水的脏兮兮的,队上哪个娃儿看着不是离得远远的?又笑又骂的,偏偏他就愿意跟着去亲近。
真的是邪了门了。
有时候这人跟人的缘分真的是没法说。
半天没开口的李秀兰道:“这个事情弄的,明天可就过年了。”
高青阳道:“过年也无非就是吃顿肉,新年年年过,能跟人比吗?”
“我把人送过去看看情况,不行我明天再回来。”
“说的倒是容易,你这一上班,除了逢年过节,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城里离这老远呢!”
高明远看着他老娘一眼,又看了看高青阳:“去吧去吧,该忙你的忙你的去,我那有自行车,你骑着去公社快一些。”
高青阳应了一声,回屋把自己的东西装了装,然后才骑着车子走了。
老太太还在灶房里面抱怨。
高明远听得头大,喊了她一声:“娘!咱能不说了吗?青阳跟阿茶从小玩到大的,还能没有一点情分?再说了,他这阵去帮周汉青也是应该的,按理说不止是他跟阿茶从下到大的情分,他还得喊周汉青一声师父才对。”
这话说的,灶房里面几个人都看着他。
胡惠英问:“不是,你这说的啥意思啊?”咋又成师父了呢?这不是岔辈了?那要成了青阳喊人家爷爷的。
高明远道:“早先他那个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后来他开始打拳开始锻炼,然后才慢慢好起来。你们不是说他一天到晚整的有模有样的?我问过他一回,他那是看人家周汉青教阿茶,他偷偷跟人学的。”这是偷师,很不道德的行为。但是为了娃儿能好,他只能假装不晓得,转身想办法给周汉青去申请了个保管员的工作,也算是变相补偿。
高青阳没想到他当时胡诌出来的借口他老子当了真,还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他这会儿在往公社赶,二八杠的自行车被他骑的跟哪吒的风火轮似的。
而阿茶那边,听她爷爷说要去县里面看病,也忙起来了。
家里的粮食啥的都在麻袋里,倒不用收拾。
后半年她去上学了,她爷爷在仓库忙了个秋就彻底的不行了,队上重新找了人他就回来养着了,照看着家里的一点自来地和家里的几只鸡。
地里面这会儿除了菜没别的啥。麻烦的是圈里还有两只兔子,之前养了好些都被她给宰了,这玩意吃草也蛮能吃的,她爷爷那样她只能尽量不给她增加负担。所以就没想过要多喂,只求别整断种了就行了。
剩下这两只怎么弄?思来想去她只有一个办法。她跟周汉青说了一声:“爷爷,我们去县城也不知道哪天能回来,这几只鸡怕是得麻烦对门表婶过来帮忙喂一下。但是这个兔子太费草了,不行我拿去给他们家算了。”
舍不得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是没办法,让人家过来帮忙喂鸡,还要去扯猪草帮她喂兔子,想想都不可能,她都开不了那样的口。
高青阳回来能劝动她爷爷去县医院看病,这算是帮了她的大忙了,两只兔子给了也就给了,反正也没给别人。
周汉青也是这么想的:“拿去吧!麻烦的人家青阳的实在太多了。”
这以后麻烦人的地方更多。
阿茶应了一声,去柴棚子里把两个兔子揪着拽出来放在筐子里,上面放了点菜叶子盖着背着去了对门。
高家一家子除了高青阳这会儿都在呢!
阿茶在外面喊了一声:“表婶!”
胡惠英从灶房里出来:“阿茶呀,快进来!”
阿茶把筐子顺便一起背进了灶房。
放下来又招呼了李秀兰跟高明远一声。
然后才跟胡胡惠英讲:“表婶,我得陪我爷爷去县医院看病,也不晓得哪天回来。家里这兔子能吃的很,放在家里没人喂也不是个事儿。我想了想不如拿过来给你,你看你留着喂也行,不想喂的话,这也都过年了,宰了炖了吃了也行。”
“嘿,你这娃儿咋瓜兮兮的,都喂了这么大了,拿来给我干啥?我晓得你们要去县医院看病,你该关那关那,我回头早晚记得去给你喂一下就行了。”
“不用了不用了,兔子早晚吃东西还是挺多的。也就这两只,我爷爷身体那样,就是在家里我也不打算让他喂了。就是家里还有几只鸡,我给赶圈里去了,还得麻烦你早晚的帮我去喂一下,顺便把鸡蛋给捡了。”
她爷爷现在不能上工了,她也没法去上工,几只鸡是家里唯一的生活来源了。
胡惠英没办法,只能先接过来:“那我放这边给你养着,回头你回来了我再给你带过去,你放心,早晚的肯定去给你喂鸡。”
阿茶把灶房门钥匙给了她:“我弄的一点苞谷皮还有橡子粉啥的都放灶房里,檐坎上有我去地里扯的猪草,今天我走的时候先喂了,回头得麻烦你帮我剁一下。如果不够的话,地里的白菜萝卜菜随便扯就行。”
冲着她把钥匙都给自己的这份信任,胡惠英也会给她照顾妥当的。
都交代好了阿茶才回去给她爷爷收拾。
但是不需要她。大概是因为高青阳来了一趟的缘故,周汉青这会儿精神头还不错,自己撑着坐起来,把衣裳裤子穿上了,等阿茶回来指挥着她钻到床底下去,摸了一个印着大红牡丹花的红漆盒子出来:“拿着,把这个拿着。”
“这啥呀?”
“家里边的啥东西都在里面,住院万一要办啥手续,拿着方便。”
阿茶点了点头。
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声:“爷爷,我们还有多少钱?”
他们今年核算工分的时候给队上找补了,补的还不少,交任务的鸡蛋钱补进去了一大半。
周汉青道:“有钱,爷爷有钱,你不要为钱的事情操心。”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