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因为这个事情在早上的时候特意举行了升旗仪式,然后对高青阳进行了表彰。
连同他文章的奖金和学校里的表彰,一共有五块钱的现金,一支钢笔。
随后,公社也对他进行了表扬,也是五块钱和一支钢笔,多出来的是一个写着红色“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的搪瓷缸子。
这真的是很不得了的荣誉了。
就连高明远这个当爹的也沾了光,被李书记又表扬了一番。
高青阳发现这辈子自己的思想真的堕落了,得来的荣誉没让他有多高兴,反而是奖品让他开心不已。
这算是他自己自力更生得到的第一笔钱和东西。
两支钢笔他一支都没留,一只送给了他爹,一支他是打算送给阿茶的。搪瓷缸子他要是留在那里,等他姐姐结婚的时候,他再买一只,凑成一对,送给他姐姐当嫁妆。
阿茶是真的没想到高青阳会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要知道一支钢笔要好几块钱呢!
她这会儿用的是铅笔,就四年级五年级也用不起钢笔,钢笔是要上初中才能用的。
连连摇头摆手拒绝:“不行不行,这个太贵重,我不能要。”
高青阳道:“上回你答应过我的,咋能说话不算数呢?”
阿茶张了张嘴,眼睛眨巴眨巴的半天都没想起来:“我答应你啥了?”
高青阳拿着钢笔在自己手心轻轻的敲了一下,看了她好几眼才道:“上回我买头绳给你,你说那是家里大人的钱买的,不能要。我说以后我要是挣钱了再送你东西你不要拒绝,你答应了的。”
有这回事吗?阿茶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
高青阳继续讲:“你说的是有道理的,我不能拿着我爹娘辛辛苦苦挣下来的钱给自己当作人情。但是这回不一样,这个是我自己挣的,是学校老师给我的奖品。咱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得的荣誉想跟你一起分享,这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它。”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的奖品你应该留给自己用,或者留给家里边。给表叔或者青红姐姐用都行,咋能给我呢?”这又不是一块糖,一对头绳,这个真的太贵重了。
高青阳铁了心要送她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这是他此生得到的第一份荣誉,他希望享受这份荣誉的有阿茶。
“我给我姐姐送了别的东西,一共两支钢笔,一支已经送给我爹了,我婆婆和爷爷还有我娘又不写字,要钢笔又没用。这支送给你,希望你好好学习能再接再励。能一直跟我一起进步。”
阿茶想了想还是伸手了,手伸到半道又收回去在身上蹭了蹭,好像生怕手上有脏东西把钢笔给摸脏了一样。
“谢谢你啊!我先收着,这玩意不会放坏吧?”
“不会,钢笔咋能放坏了?一支钢笔能用好长时间的。”
“不是,我暂时不想用,也不会用,我要先放在那里,等我上初中了再拿出来用。”她现在才二年级,离上初中还有好几年呢!
高青阳把东西送出去了,心情非常不错,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能行啊!你想啥时候用都行。”
收了钢笔之后,阿茶才好奇的问他:“你干啥了呀?为啥学校里要给你奖品?还是这么贵的奖品。”
高青阳简单的跟她讲了讲:“写了一篇文章,登报了,所以才会有奖励。“”
阿茶的眼睛一亮:“上报纸了呀,你有报纸吗?能给我瞅瞅吗?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些啥呀?我要好好学习学习。”
她要看,高青阳自然是求之不得。
“当然可以。”
学校老师给了他一份,公社党支部那边也给了他一份。
这会儿他过来身上就揣着一张,专门要给阿茶看的。
不管阿茶能不能听进去,能听进去多少,该教的都要教。
他要让小丫头知道,知识就是力量,知识丰富的不仅是人的精神世界,还有人的生活。
学好了,学精了,就能给自己创造财富。
把报纸给阿茶看了一眼:“看看,上面的字有哪些不认识的?”
二年级的小学生,好些字都还不认识,不过阿茶又比一般的二年级学生强一些。她记性好,高青阳又经常给她读报纸读书,识字还是不少的。
高青阳给她念了一遍,然让她自己看,阿茶自己看第一遍时磕磕巴巴的,第二遍就流畅多了。看完了之后还给高青阳,高青阳却没接,直接把报纸送给了她。
“这是我第一次写文章上报,送给你留个纪念。上面除了我的文章还有别人写的,你也可以读读。”
阿茶跟他保证:“肯定会好好看好好保管的,你写的文章我要把它背下来。”
高青阳受表扬这个事高明远没有过多的炫耀,但是没多久冷水沟生产队的社员陆陆续续的也都知道了。
毕竟被表扬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胡惠英这种喜欢炫耀儿子的人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她这辈子算是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好男人,生了一对好儿女,男人体贴儿子争气,不炫耀留着干啥?
她就喜欢看队上这些人酸的要死又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十一月初,期中考试,阿茶这次退步了,班上十几个人她竟然考了个第七。这退步的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数学考了七十多分。
对学习总体不咋上心的她这回真的是有些难过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咋可能连班上那些之前学习特别差的都考不过。
她一度怀疑是不是人家写的卷子写了她的名字。
但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那就是她的字迹,完全不可能错。
语文考的也不是很理想,但是比数学好一点,上了八十。
退步的有点大,但是李成海并没有批评她,而是鼓励了一番,还在班上说这才期中考试的题是跟公社那边交叉批改的,有差错。
期中考试是礼拜五的时候考的,监考老师不是李成海,是公社那边来的老师。礼拜六中午放学的时候成绩就出来了。
阿茶从学校回去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的。
周汉青瞅了她好几遍:“这是咋弄的这?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阿茶叹了半天的气才跟他坦白:“爷爷,我们昨天考试了,期中考试。”
周汉青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他不问了,阿茶就更烦躁,凑过去道:“爷爷,你咋都不问一下我考的好不好?”
周汉青瞅了她一眼:“还需要问?你要是考的好,那不老远都跟麻雀子炸了窝一样,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就你这样,都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又烤糊了。”
阿茶叹了口气在板凳上坐下来,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头:“我觉得我可能就不是个学习的料,不然为啥上课的时候老师一讲就懂才,考试的时候一烤就糊了。”
“你这是骄傲自满,总觉得自己好像啥都会了,其实就是迷迷糊糊的根本没真正学会。”
“你要是晓得你没学好,那肯定要去找老师问,问题弄清楚了一个个都解决了,考试咋可能考的不好?骄傲使人退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你这个毛病要是不改,后面还继续这样,说不定下学期升级考试的时候要当留级生,回头就跟周正全一个样,要被人笑话。”
要是以往,阿茶肯定会叭叭的反驳,她才不会跟周正全一样去当留级生。但是这回期考试她确实考的差的有点厉害,打击的信心全无,连回嘴都不自信了。
把本子扒拉出来,趴在板凳上又瞅了瞅,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哪里错了。明明老师讲课的时候就是这样讲的,怎么回头来自己做却错了。
她这个字也有很认真的去练过了,现在已经写得好多了,班上没几个人的字能赶得上她的。
自己明明都用功呀,咋越学越越退步了嘞?
高青阳过来的时候,她正趴在那皱巴着眉头琢磨。
听见高青阳的声音本能的一下子就把本子卷了起来,就跟做了贼似的,心虚的不得了。
高青阳看着她的举动就想笑:“你那么急干啥呢?有啥东西不能叫我看啊?是不是没好好做题得了个零蛋?”
“才没有!”阿茶大声反驳,她又不是鱼木疙瘩又不是傻子,咋可能得零蛋。
想了想,还是把本子又重新摊开给他看:“没考好。你看这个题,二十分呢,四道题混合运算。老师讲的时候都说了,脱式计算用竖式计算也行,用递等式计算也行。然后我就用了竖式计算,咋被改的时候都给我打叉呢?明明结果都对了。
高青阳拿过来瞅了瞅:“你结果都是对的不假,但是这种混合运算一般都是用递等式不是竖式。你们班上同学做的题你看了没有?他们用的是竖式还是递等式?”
阿茶道:“递等式多一些,用地等式的都是对的,用竖式的全部都是错的。”她写惯了竖式,递等式整不来。
高青阳安慰她:“好啦!结果都是对的,说明你计算的时候还是很仔细的。这回记着就行了,以后这样的混合运算不要再去偷工减料用竖式计算了。”
“呐,加上这二十分,你也才刚刚上九十,还有几道题还是错的。看样子也不像是会做粗心算错的样子,现在会了没有?不会的话我跟你说一说。”
说着就拿了棍子在地面上给打起了草稿,一点点掰开了给她讲。
进入十一月天就冷了,早晚的开始冻手。
自留地里面的红苕该掏的也都掏回来了,阿茶把苕根都聚在一起,用篮子提去了河里边,把上面的泥洗的干干净净的。两只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通红,但是她好像一点感觉不到一样。
洗干净了之后弄回去在木板子上给剁碎了,然后放在锅里加水煮了煮,舀出去喂兔子和鸡。
周汉青背着筐子去了一趟公社,把攒了一个多月的鸡蛋交上去,今年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天一冷,干啥都不爽快。阿茶换上了棉鞋和棉衣,然后把之前陆陆续续攒下的兔子皮翻出来,凑上去在鼻子上闻了一闻。然后拿去给周汉青:“爷爷,你闻闻看,还有没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