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女鬼
安定了李承祖的三魂七魄,张正阳来到院中。
此时已经快到子时,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活人大都已入了睡。
白天属于活人,晚上就属于死人了。
到了这时,各路孤魂野鬼也都出来游荡,或是享受人间的供奉,或是漫无目的徘徊,或是寻找哪个濒死的倒霉蛋,抢了他肉身以寻找投胎的机缘。
如果这时候有谁开了天眼,走到那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或者荒废的古宅里、阴森森的树林里、甚至人少的房子里去看两眼,就会发现随处可见的游魂野鬼。
他可能会看到病恹恹的病死鬼、提着自己头颅的断头鬼、舌头吐得老长的吊死鬼、浑身滴水的落水鬼、发出凄厉哭声的的婴孩鬼、山鬼、痴鬼、怨鬼、厉鬼、恶鬼……
还有可能碰到黑白无常、鬼差和夜叉,运气好时还能碰到来报恩的还情鬼。
鬼魂的数量,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多的多,他们分布在各个角落,只不过我们看不见。
你想,这世上那么多人,历朝历代历年死于非命的人那么多,冤死屈死枉死横死,又有多少痴人不愿赶赴黄泉路,只能化作孤魂野鬼。
每个人都要死,但不是所有鬼都能投胎重生,所以这留在阳间的鬼魂,就只会越来越多了。
要说这些孤魂野鬼的来历,其实不尽相同,有的是因为死时怨气不散,化作鬼魂;有的是因为肉身被毁,无法投胎;有的是心有执念,不愿走入黄泉,留着最后一口气,化为鬼精。
他们无**回,或是飘荡在大街小巷中,或是蛰伏在深山老林里,昼伏夜出,白天就躲在阴暗的角落,荒坟古庙、破败古宅之类的地方,晚上方才出来活动。
除非被无常鬼差勾走,强行押解到地府,或者被道士和尚之类的灵媒超度,这些鬼魂会一直游荡在人间。
然而这些鬼魂大多十分脆弱,若是被阳光照射,或是被阳气重的人冲撞了,身上的阴气会一天弱似一天,直到有天阴气被耗尽,就会魂飞魄散。或者因为元寿气数已尽,也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换而言之,鬼也是有寿命的,只不过比人要长,一般几百年比较普遍,千年鬼魂就比较少了。
人们都觉得人怕鬼,其实鬼更怕人,因为害怕人身上的阳气。
他们总是远离人群,独自游荡,离群索居。
他们留在人间,总是因为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执念。
他们大多没有主意识的三魂七魄,所以不会言语,或傻或痴,或疯或狂,谁要是偶然碰到他们,会被他们恐怖的样子或者行为吓到。
但只有人们被吓到了,他们才能保护自己。
所以他们就变得越来越吓人了。
张正阳此时正盘腿坐在法坛前的蒲团上,作着负阴抱阳的道教手印,闭眼静坐等待。
等什么呢?
等她出现。
果然,过了一会儿,夜深人静,子夜时分,一阵冷风吹过,一个哀怨的声音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还我命来——”
那是一个女鬼的声音。
张正阳没有睁眼,不为所动。
“还我命来——”那声音又出现了,更为凄厉。
住在这大院子里的几个伙计听到了,都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冒,都坐在一张通铺上,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互相抱着壮胆,不敢发出什么声响,就连呼吸都要放缓,生怕自己的气息招来什么脏东西。
李贵和杨氏也在自己的床上躺着,李贵听到这声音,知道是那女鬼来了,终于吓得尿了裤子,那尿流到床单上,湿了一大片。
身旁的杨氏感觉到李贵浑身颤抖,见他捂住耳朵,满头大汗,不断嘀咕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放过我”之类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又摸到他身下,发现了浸湿的床单。
杨氏战战兢兢地问道:“都吓成这样了,瞎嘀咕什么呢?儿子已经吓飞魂儿了,你要是再吓破胆了吓疯了,我可该怎么办啊!”
李贵听了,才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发现自己尿了裤子后,自觉丢脸,转过脸去,眼神却依旧木讷,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杨氏想起床去柜子里翻出件裤子给他换了,又想换了床单,但怕动作惊动了脏东西,只得待会儿再换。
忽然,院外一阵阴风吹过,张正阳身后,法坛上的两只香烛火焰抖动起来,要熄灭。
此时,张正阳放在法坛上的那把七星剑也颤动起来,虽然被布条紧紧地包裹着,但它仍感受到了邪祟之物的到来。
张正阳气定神闲,念了段辟邪咒:“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
很快,那股阴风逐渐弱了下去,香烛的火苗也稳定起来。
张正阳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此时的他,目光如炬,眼神坚定,身姿挺拔,俨然一个老成的天师道长,哪里还有稚嫩少年的模样呢?
张正阳环顾四周,嘴中念道:“怨女痴魂,张天师在此,你有什么冤情?速速道来,着我下一道超度旨,快快下了阳间,走上那黄泉路,过了那奈何桥,喝下那孟婆汤,投入转生井,入了轮回,早日投胎转世,莫停留此地,人鬼殊途,阴阳相冲,害人害己也!”
话音一落,张正阳将目光停留在东厢房的房顶上,深吸一口气,清除杂念,定睛一看,天眼已经自然打开,只见一个一身素衣,长发及腰,面色惨白的女鬼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双红眼直勾勾地盯着张正阳,那模样甚是吓人。
然而张正阳虽年轻,但也入道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女鬼下方,正是李承祖躺着的房间。
很显然,她就是那个被李承祖玷污的女孩的亡魂,因怨气太大,已化作厉鬼,今夜来找李承祖索命来了。
一般鬼怪索命的办法,都是在晚上忽然出现在被索命人的面前,变化自己的形象,以最为恐怖的形象示人,或血盆大口、或张牙舞爪,让被害人在瞬间中受到强烈的惊吓,于是被害人的三魂七魄就会从肉身中逃逸,导致被害人要么被吓傻,要么被吓疯,严重的直接会被吓死。
李承祖显然就是这样被吓丢了魂儿。
然而鬼怪害人,除了吓人,就很少有其他办法了。
一般的鬼是无法有什么实体的,除了怨气特别重的,或者僵尸。
他们本质上是一口灵气,没有实体,所以无法给人以实质性的伤害,只能通过外化自己的形象,用恐怖的模样吓人,将人的三魂七魄吓跑后,挤占他的肉身,以达到害人的目的。
所以很早以前张明淳就告诉张正阳,如果遇到了什么脏东西,千万不要害怕它,你越是害怕,就越是中了他的计,如果要是见了脏东西,就要恶狠狠地盯着它,说脏话骂它,气势越凶越好,这样它就怕你,不敢对你轻举妄动了。
张正阳从小磨练,早已不再对这种脏东西感到害怕,在他眼里,那些东西就跟小猫小狗一样平常。
那女鬼见张正阳一点也不害怕,居然飘到空中,那头发四散开来,舌头伸出来老长,一颗眼珠子掉了下来,但有根筋吊着,挂在脸上,她朝着张正阳伸出双手,那双手长者长长的黑色指甲,仿佛要划破拦在她面前的任何东西,那模样更是吓人,要换做普通人,早已被这场面吓破了胆了。
“还我命来——”
随着一声凄厉而诡异的长啸,那女鬼飞身向张正阳扑来。
张正阳见女鬼向自己扑来,大喝一声道:“大胆妖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
说着,张正阳后退三步,从法坛上拿起朱砂笔,用及其飞快的速度在空中画了一道镇鬼符。
张正阳眼中,面前的空间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黄符,他就在那黄符上肆意挥毫,鲜红色的笔迹像一条长蛇一样蜿蜒。
刹那间,张正阳写就停笔,振臂一挥,那道镇鬼符咒就像只大鸟一样朝着女鬼飞去,女鬼飞来,和那道鲜红的符咒撞了个满怀。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看不见空中的那道符咒的,也看不清楚那女鬼。
所以在外人眼里,只看得到张正阳拿着毛笔在空气中挥舞,振臂一挥后,他面前的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隐约还能听到个女人凄厉的叫声。
那女鬼落到地面,踉踉跄跄,还不死心,转身向后退去,但是又看到李承祖房门上方的那道镇鬼符,吓得又飞了回来。
眼见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你这女鬼,就这么点本事?”张正阳笑道。
女鬼放手一搏,又朝着张正阳伸出双手,那双手忽然伸得老长,就好像跟被拉长的橡皮筋一样。
张正阳想不到这女鬼居然还留了一手,一时大意,居然差点让女鬼长长的指甲给戳到。
说时迟那时快,张正阳一个飞身避开,顺势抄起了法坛上的红灵剑,右手轻轻一挥,用剑挡开了女鬼的长手。
“哟,你这女鬼,怨气不小啊,还会这一招!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张正阳挥起木剑,忽而砍忽而劈,忽而挑忽而刺,身法敏捷,剑身嗡嗡作响,那女鬼再没其他招,只得连连后退,却躲避不了,慌乱之中,身上中了好几剑,受了伤,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
吃了一剑后,女鬼见不敌此人,欲向上飞去。
张正阳见女鬼要逃走,三下五除二地迅速褪下自己的道袍,猛地朝天上扔去,罩住了正向上飞去的女鬼。
那道袍罩住了女鬼,落了下来,还没落到地上,就被跳上来的张正阳接住。
张正阳顺势将道袍一裹,将那女鬼牢牢地包在了道袍里面。
张正阳落了下来,紧紧地抱着道袍,道袍里圆圆的一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乱动。
“呜呜呜……”那女鬼在道袍里不断地挣扎着,凄厉的叫声从那道袍中传来。
“叫什么叫,等我把你超度了,投胎去个好人家不好吗?”张正阳抱着那道袍说道。
随后,张正阳移步到法坛前,将那包着女鬼的道袍放在法坛上,用红灵剑压着,由于红灵剑的震慑,女鬼也不再挣扎,没有了动静。
张正阳双手结超度印,轻声念出度魂咒:
“太上敕令,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念完咒语,张正阳拿开红灵剑,掀开道袍,一团雾气就从道袍中飞出,在法坛上方汇聚成个女鬼,但那女鬼紧闭双眼,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张正阳从法坛下拿出一个坛子,再用手指在坛口边儿上划了一圈,一个旋转的太极图出现在坛口。
“进!”张正阳喝道。
那女鬼顿时化作一缕青烟,被坛口的太极图吸引,不一会儿就都钻进了那坛子里。
张正阳赶紧用塞子将坛子封好,又在上面贴了一道镇鬼符,然后将其放在法坛正中央,在坛子前的香炉上插了三根香,以祭奠亡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