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回到家里,有几个村民坐在客厅里吃瓜子剥花生喝茶聊天。大哥不在家,只有大嫂一个人在给大家烧水泡茶。初六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问了姓名,也端起茶杯陪着喝茶。她说:“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哈,大家不怪意就喝杯清茶说说话。”众人说:“我们过来就是见一见,你这里前两天高朋满座,我们挤都挤不进来,今天见人少了,就过来说说话。”大嫂说:“听说今天开会还挂横幅欢迎你哩,村里很少有这么喜庆热闹的场面。”
初六:“是呀,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高的待遇,走进会场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吓死。本来想同老人们多聊会天,村民提了一大堆问题,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时又有五六个老大嫂过来。其中一个说:“刚才我也去开会了,还吃了你的巧克力糖,托你的福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分了两个,我吃了一个,还有一个留给孙子晚上回家给他吃。”另一个大嫂说:“没有人通知我去,所以我就没有分到糖,那些干部也真是偏心眼,有糖分的会就不叫我去。”
初六对大嫂说:“家里还有什么东西?”
大嫂:“包龙包凤每人都藏了几颗在他们屋里,要不我拿出来分给这几位大嫂尝一尝?”
初六:“包龙包凤那里,过几天去县里了再给他们买回补上吧,先分给这几位大叔大嫂试一试味道吧。”很快,大嫂拿了十颗巧克力糖下来,给在座的大哥大姐每人分了一颗。拿到巧克力糖的没有一个当场吃的,看了看就全部都装进口袋里,大概又是打算留到晚上给孙子孙女吃。
初六说:“看各位大哥大嫂的年纪可能都比我大一点。我就对你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养儿育女是我们的责任,相比男人,我们做女人的作了更大的牺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现在我们都老了,为儿为女为丈夫熬了一辈子,还能再熬多少年?说句得罪大家的话,能活到九十岁就不错了吧?趁现在身子骨还动得了,还吃得下,就多动一下,多吃一点喜欢吃的东西,过去想吃没钱吃,现在有钱有条件了,想吃什么就去吃点什么。过去想买件衣服也没钱,有句话叫做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破了补,不断破不断补,穿了十年还不舍得丢。现在要转换思想,换个为自己打算的生活方式。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别等动不了,牙齿都掉光了,吃不了再想去买什么就迟了。还有一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再为儿孙当马牛。只有你们身体好了,能吃能喝,才能享受儿孙的孝敬,也减少儿孙的压力,家庭才能更加和谐幸福。总之,大家首先要保重身体,能吃能睡增强体质。我想以后会同大家作伴了,大家可以多出来走动走动,健健身,喝喝茶,聊聊天。好不好?”
大家都说初六句句话都说到他们心坎里了,总不能一辈子为儿子为孙子再为重孙子没完没了,到死还停不下来。众人又坐了一会说时间不早了,要赶回家去给儿子孙子做午饭了,才告辞回去。
大家走了以后,大嫂问:“刚才你捐了多少钱?”
“捐了两千元。”
大嫂:“村里人都在传你在广州做了大官,很有钱,你捐了两千元,可能有人会嫌捐少了。
初六:“还少哈?说我在广州怎么样发达赚钱了,都是以讹传讹,实际是一家不知一家事,我也有本难念的经。一千个人一千张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大嫂说:“其实,捐两千元也不算少了。你住下来以后就会知道,以后捐款的名堂多得很,细水长流,每次都不能不捐。有些人虽然一次捐了两三万元,引起轰动,但一拍屁股走了,多少年都不回来了。你在这里长住,就要有长捐的准备。”
“还有别的捐钱名堂呀?”大嫂压低了声音:“听别人在议论,我们这里要修一条马路到黄背村,我们从这里修过去,他们从那边修过来,计划本来挺好的,一村修一半,中间会合。可是修了三分之二,还剩一公里多,大家都喊自己的钱用完了,要对方修过来。但是谁也不肯修过去,就这样搁了一年多,成了烂尾路。要求上面再拨款,上面说预算早用完了,没有钱再下拨了。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发动群众再捐款。估计也不是个小数目。”
初六:“修路是大工程,得花多少钱呀……”
大嫂:“你听我说完。还有一个项目你可能要有思想准备,就是村里的老爷老叔放话了,要重修包氏大祠堂。已经找过几个什么工程师、风水师来看过,顶梁和大梁都被虫子蛀空了,东西两面泥土墙也快崩塌了。再不修两年内就会全部倒塌。修这么大的祠堂,没有上百万元的费用肯定是不行的。估计也要发动村民捐款。”
初六:“听说族谱只记传宗接代的男人,每年响丁也只挂男丁的灯笼,从来没有我们外嫁女的事情。我们不是泼出去的水吗?”
“你这盆水现在不是又被泼回来了吗?”大嫂笑,“分田分地分好处,女人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不算数的。但是摊派什么就讲究男女平等,一个都不能少。你们这些当官的回来,不盯你还盯谁!只要有摊派你肯定躲不过去的。”
“过去我对钱并不太看重,总想夫妻俩都有工资,吃穿用都足够了,可是儿子说要买房子车子,你妹夫又一病,钱就哗哗啦啦没有几个月就流完了。把房子都卖了也堵不住缺口,看来没钱还真是天天难、处处难呀!”初六停了一会又说,“昨晚包龙包凤还叫我帮他们买一部手机,说他们班许多同学都有了。”
“你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说你们还小,玩手机容易损坏眼睛,等他们上高中了一定买。”大嫂:“他俩也同我说过买手机的事。我想那么小年纪玩手机,一是容易损坏眼睛,二是耽误学习。等长大点过几年再买。”
初六:“包龙包凤会怨我吗?要不我就给他们每人买一部?五千元买两部挺好的了。我现在用的手机还是四年前大昌送我的,还不到两千元。也一直挺好用的。”“既然说了暂时不买就别买了。”大嫂又说,“我再同你通个气,以前因为家里穷也不大懂事,爸妈和三妹死了都是草草地埋了,可能坑挖得不够深,野猪把坟都拱开了,骨头撒得到处都是,你哥就在附近再挖了一个深坑,把所有骨头都集中埋下去,又做了一个石碑,就是那天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前几年,村里很多人兴起建设新墓的风,把以前那种青蛙状坟墓建成风景亭式的纪念碑,一是美观好看很气派,二是下大雨也不怕积水。问了一下别人,说要两万多元。你哥说了几次也想改建,我估计过几天你哥会找你商量这件事的。”
初六:“给爸妈重修坟墓确实是件大事,过去他们苦了一辈子,现在我们家条件好了,确实应该把坟墓修好一点。建凉亭式的纪念碑是一个好的思路,我会出一份钱的。”
大嫂:“还有一件事,你这次回来了,乡亲们都十分高兴,都赞你的广州炒米粉好吃。这次来喝茶吃蛋糕吃米粉的人少说也有两百多人,比摆酒请客要热闹多了,钱也没有花多少。可就辛苦你大哥和二妹两子母了,洗碗洗碟、清洁卫生全靠他们负责。但有些村民爱小,一说有炒米粉吃,来吃一遍又一遍。所以你哥说了,以后不管谁来了,就请喝茶吃瓜子剥花生,花了钱是一回事,主要是太费神费力了。你说呢?”
初六:“我完全同意大哥大嫂的意见。我这次回来给家里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了。其实我就是一个退休老人,同乡下老人没有什么分别,做人做事,没有必要太张扬。处处都让人另眼相看,反而弄得我很被动。”
大嫂:“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去。”
“我不饿。”初六说,“家里有什么就随便弄点吃几口吧。到点了不吃点东西好像总有个任务没有完成似的。我已约好了大园古,下午去他那里参观鸡场。”大嫂从冰箱里拿出鸡蛋瘦肉和青瓜西红柿说:“我们今天中午就吃青瓜炒肉片、西红柿炒鸡蛋。行不?”
初六:“我最喜欢吃这两道菜了,既有营养又简单易做。”
“关键是还不贵!”嫂子说着就去切肉片青瓜。
“我来打鸡蛋吧!要打几个?”初六边打鸡蛋边说,“嫂子,我也不知道会在这里住多久,我每个月算给你一些生活费吧。你看给多少合适?”
大嫂:“小妹你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多个人吃饭多放双筷子,讲生活费让外人听见不笑死了!”
初六:“大嫂,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总不能在这里一辈子白吃白喝吧!”
大嫂:“以后不许提生活费的事,没有钱买菜了我再找你要。”没多久,饭菜就煮好了,姑嫂俩人将饭菜端到餐厅里吃。初六:“大哥呢?不用等他吗?”
大嫂:“在锅里留着给他了。他这人吃饭没几天准点,饿了就打开锅盖吃几口,他对吃什么从来不挑,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像有些男人吃饭总是挑三拣四的。”
初六:“大哥会冲你发脾气欺负你吗?”
大嫂:“说句公道话,他脾气有点,但太多事出有因,从来没有欺负我,在村子里,我们算得上是模范夫妻和谐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