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后,港岛,去往东平洲、小东湾、公墓。
“陈爷爷,到了,就是这里。”与孟英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指向不远处的坟地。
陈继文慢慢的走过去,如今的他,头发花白、面容老态,眼里死气沉沉,已经是个实打实的老人了,在中年男人的陪伴下,很快便到了墓碑前。
照片里的孟英笑得很开心,露出两颗虎牙来,脸老的不行,却还是那副傻样。
“又见面了。”陈继文慢慢展开笑容,对着旁边的人道:“阿杰。”
名为阿杰的中年男人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跟着陈继文席地而坐,解释道:“陈爷爷,我爷爷当年因为不想和那些日本人合作,只能搬到小东湾这边来,后来他就没打算走,我从小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陈继文点点头,从袋子里取出香烛纸钱点燃,然后打开一瓶白酒,倒上三杯后,递给阿杰一杯,笑道:“要不要陪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一起喝一杯?”
阿杰点点头,接过酒杯,担心道:“陈爷爷,你少喝一点吧,身体要紧。”
“去,你以为我会和你爸一样短命吗?”陈继文一口喝掉这杯酒,然后一边慢慢洒在坟上,一边道:“你小子才是要注意一点,四十多岁,白头发一大把,别让我送你走就行。”
阿杰讪笑一声,小声道:“这不是工作忙嘛,过几年等阿超成年了,我就退休。”
陈继文摇摇头,没有理会这便宜贤侄,自斟自饮,时不时给孟英倒上一杯,絮絮叨叨道:“阿英啊,我活着回来了,可惜到底我们没有再见面。”
“你儿子干的不错,就是短命了点,不过我给他算过了,下辈子富贵命,过些日子就投胎去了。”
“你孙子比你强,你一辈子就当个帮办,人家现在都混到探长了……”
“咳……”孟杰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陈爷爷,这不是时代不一样了吗,当年哪里有华人”
“嗯?”陈继文斜了他一眼,顿时没声音了,这才道:“你们爷三个都一样,怂包。”
孟杰完全继承了他爷爷孟英的脾气,胆小怕事性格好,和谁都相处的来,能当上督查,和孟英一样,都是靠关系混上去的。
“不过……”陈继文眼神柔和了几分,“还算有骨气。”他们这爷仨都没有给日本人做事,孟英跑到小东湾这偏僻的地方待到死,孟杰他爹年轻的时候被孟英培养成材,大好年华没有答应日本人重金聘请,陪着老爹在这里苦熬。
到了孟杰,明明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年,却还愿意认陈继文这个见都没见过的长辈。
“算了。”陈继文把祭品摆好,站起身拍拍想要扶着他孟杰,道:“走吧,去你们老宅,我要祭拜一下先人。”
初六的牌位、四目的骨灰还放在那里。
“好嘞。”孟杰应了一声,把烧完的纸钱灰烬掩埋好,把塑料袋和垃圾提上,领着陈继文离开公墓。
孟家老宅。
“吱~嘎”孟杰打开锁头,双手推开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咳咳”
陈继文掩住口鼻,挥手间念力带动里面浑浊的空气卷出来,一只婴儿拳头大的蜘蛛从门缝被吹了出来,他随口问道:“你多久没回来了?”
“两、两年。”孟杰尴尬道,“毕竟我家在市里生活,到这还要坐船,每年我都会过来扫墓上香的,只是老宅……”
“算了算了。”陈继文摆摆手,总不能指望离开乡下回到城里忙碌工作的人还惦念着空无一人的老家吧。
俩人走进房门,里面的环境有些简陋,就是寻常乡下人家,转了一圈后,孟杰到屋子里最角落的衣柜中取出一个红色漆木盒子,盒子被布包裹着,没有任何灰尘,不过上面的锁已经锈烂掉了。
孟杰摸出钥匙尝试了几次都没捅进去,陈继文要过来,随手一掰,锁头直接掉下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包扁平散发着淡淡香味的骨灰。
“走,去后院看看祠堂。”陈继文小心的把骨灰贴身放好,叫上孟杰离开了房间,穿过屋子来到后院。
后院有一个很小的房间,放着一张神桌,上面摆着几个牌位,神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香炉里面的香灰挺多的,应该近两个月有人过来烧过香,想必孟杰没有撒谎,他确实来上香过。
【初六】【一休】【四目】【箐箐】【家乐】【陈继文】
“这老家伙真以为我死了啊。”陈继文笑骂一声。
孟杰几步上前,把【陈继文】的牌位取下来,解释道:“当年陈爷爷你突然失踪了,所以我爷爷就觉得你……”
“我知道,我知道。”陈继文接过自己的牌位,不以为意的笑笑,当年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次以身为饵回到港岛,引诱阴阳寮那些人出手,搭上几百条日军性命和田中大佐,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可惜那些人想要利用魔胎的力量,却给了他机会,让他完成绝地反杀。
田中和那些死后变鬼的士兵不肯罢休,试图吞噬魔胎之力,却被失控的阵法放逐到异空间里面,绝大多数魔胎之力被这些死鬼带到那边,穿越者的身份再次救了他,被急剧增幅的魔胎之力吊住了他的命,让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死掉,却也把他同样拖到异空间。
直到前不久,混沌一片,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的异空间发生异动,魔胎之力大幅度波动,那些死鬼把他强行挤出来,这才重新回到人间。
陈继文知道肯定是那些死鬼有什么动作,要不然不会费那么大力气把他弄出来,可惜的是他和那些死鬼早就命数相同。
异空间的鬼不死光,魔胎的力量不会散去,他同样无法死去。
这一辈子他已经活的太久,也没有长生久视的希望,更别说继续修行下去,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反而是一种痛苦。
他回来反倒是有机会终结这一切。
陈继文摩挲一下牌位又放了回去,道:“就放在这里吧,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了。”